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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無用
  
  五年後
  
  一彎明月高掛夜空,競錚背著手獨自站在寢宮的別院中,皎潔月光照亮他跟前的一草一木,卻讓他的面色越發顯得晦暗不明。
  「慕容飛,原來你去明月山莊學的就是梁上君子的功夫?」
  話落,一個青衣男子便從屋簷上輕躍而下,讓月光照亮那一臉的滿不在乎,也照清楚了他那張臉。
  「哎呀,別裝得這番生疏嘛!再說,你要是沒先吩咐過那票神射手,我這梁上君子早成了箭靶子了不是?」慕容飛擺擺手,對皇帝的黑臉絲毫不以為意。
  整個東楚國都知道,他們皇帝面癱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幾年他那張俊容沒有不陰沉,只有更陰沉。
  至於個中緣由,能在皇帝寢宮來去自如的慕容飛自是再了解不過,思及此,他的嘻皮笑臉有了收斂。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是該早點來你這別院看看的,原來……弄得挺漂亮。」慕容飛慢悠悠地環顧四周,一副逛自家花園的架勢。
  「朕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競錚木然的眼神此時漫過淡淡的不解。
  他想起跟這個人上一次的見面是在五年前,就在柳雲「瘋了」之後。也因為那一次的交談,讓他終於發現自己惦記著多年的疙瘩,原來只是誤會一場,讓摯友慕容飛與他翻臉,更讓他這五年來飽受懊悔的煎熬。
  「沒事我幹嘛來,來了自然是有事囉!」
  慕容飛對競錚的態度相當隨意。他們現在一個是東楚國的皇帝,一個是東楚國第一巨賈,有所往來也不稀奇,只不過他們早在十多年前就認識了,這事情很多人都不曉得。
  那時候,競錚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趁著元宵帶著他的太子妃柳雲溜出宮看花燈,結果就跟同樣去看花燈的慕容飛打起來了,具體原因他們都忘了,只記得當晚他倆不打不相識,日後還常相約出遊,一來二往,慕容飛這人對競錚來說是比兩個皇弟還要親的兄弟。
  後來競錚去了北疆,慕容飛也被父親送去武林盟主那兒,也就是明月山莊拜師學藝,沒想到過不了多久,居然就在那裡碰上柳雲。
  這才知道,柳雲那會兒正日夜思念著競錚,哪裡願意對二皇子投懷送抱?一切都是柳道遠的詭計。但他萬萬想不到看似柔弱的女兒會寧死不屈,鬧了回自殺,若不是被菀玉及時發現,柳雲早就不在世上了。
  可柳雲這樣的不配合終於把柳道遠惹毛了,揚言斷絕關係要趕她出去,她娘連夜將她送到故友家寄養,而那地方便是明月山莊。
  興許是沒了柳雲這枚棋子,柳道遠不敢貿然讓其他皇子頂替競錚上位,所以就這麼等到競錚平安回國,他見有利可圖,便趕緊去明月山莊把女兒接回來。柳雲深知父親用意,可是她實在太愛競錚,不顧一切還是想回到他身邊。
  她想不到,這個看似跟過去一樣溫柔深情的人早就變了。
  競錚因為母妃被送去北疆,又在北疆耳聞柳雲見異思遷,他始終不知道柳雲為他差點把命賠上的事情,於是他的心智被接二連三的打擊扭曲了,變得多疑冷酷。
  競錚當時只覺得,母妃跟柳雲都能背叛他,還有誰不會?
  可誰也不知道競錚的轉變,就連當他是莫逆之交的慕容飛也不知道,他見柳雲歡喜地要回到競錚身邊還替他倆高興,以為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再後來,皇宮裡發生了什麼事,長年待在明月山莊修練的他自然不會清楚,一直到柳氏覆滅的消息傳出來,他才趕去皇宮,卻還是晚了一步。
  雖然當時他覺得柳雲發瘋的事有蹊蹺,可是他實在太生氣了,所以匆匆把當年的真相說出來之後就離開了皇宮,要不是近日意外發現一個東西,他也不會像著了魔一樣衝動地跑來找競錚。
  有些事情他得先弄清楚再說。
  「那個,柳雲怎麼樣了?」他向競錚問起柳雲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相較柳雲,他跟競錚的交情更深。可是他真心心疼柳雲那痴情女子,不然也不會氣得這五年都跟競錚不相往來了。
  「見不著我就不鬧,挺好。」如此說著的競錚竟是勾起笑意,只是那笑讓人看得有些心酸。
  祥寧宮裡的柳雲可以說是瘋得誰都不認得,只認得競錚,一見著他靠近就鬧自殘,已經是滿心愧疚的競錚自然是不敢再去刺激她,就怕她真的了結自己。
  現在只要她平安,他便好。
  「都是傻子!」慕容飛低低罵了句,目光又一次在偌大的院子裡兜兜轉轉,就跟他這會兒的心情一樣,複雜得很。
  「你個悶葫蘆!活該被人當作連親生骨肉都下得了手的混球!連我都不想再見到你,何況是她!」待慕容飛的視線放回競錚身上,就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他想起柳雲受的委屈,想起那個無緣出世的孩子。
  慕容飛的憤怒,競錚無比了解。
  「那件事非我所願,可我難辭其咎。」這句話是他唯一能給出的辯駁。
  他從來沒有不要她的孩子,真是那樣,他一開始就不會讓她懷上龍種。沒有人知道,他跟她一樣期盼那個孩子的到來。她跟孩子出事真的是個意外,但他的確脫不了干係。
  誰叫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就算知道她的委屈隱忍也當作看不見,任憑那些嬪妃對她張牙舞爪。他的冷落漠視間接給了鴛貴妃等人精心布局,不但抓準時機害死孩子,甚至一舉將柳雲逼到崩潰。
  在真相大白之後,他自是嚴懲鴛貴妃,但就算他把鴛貴妃拔了舌,又拿她九族的命來賠又如何?換得回他死去的兒子嗎?換得回那個愛他愛到瘋狂的女子嗎?
  他最該懲罰的人是他自己,如今活在悔恨之中是他應得的報應。
  競錚陰沉的神色摻上一絲痛苦,慕容飛看他這樣就沒急著開口,複雜的目光又默默朝競錚掃了一眼,然後又垂下眼皮,繼續猶豫。
  好半晌,面對面的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四周靜得只剩下寥寥數聲蟬鳴。
  競錚也不急,他認為五年之後慕容飛會悔了自己的話又一次找上他,肯定是有事想找他說,現在沒說也肯定是還沒考慮清楚該不該說。
  果真,這回慕容飛再開口,臉上便完全沒了遲疑。
  「是不是你做的,你對著我說上千百回也沒用,要說也該是去對她說。」她,指的自然是柳雲。
  「她現在那樣哪裡聽得進去?」想起那個生生被逼瘋的人兒,競錚的黑眸又黯了幾分。
  慕容飛見狀,眼色閃過一絲滿意,末了又堆出一臉似笑非笑。
  「我說競錚啊,你不會真相信一個人能這麼容易就發瘋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黑亮的眸子閃過一絲詫異。
  「別管我什麼意思。我來就是想問你,倘若今日柳雲沒瘋,你打算怎麼做?」慕容飛斂起一臉嘻笑,認真地與競錚四目相對。
  競錚張口欲言,正巧一陣風襲來,吹散了他的答案。
  除了慕容飛,沒人知道他究竟說了什麼,更不知道今夜皇帝寢宮有過這些意思含糊的對話。宮裡的人只知道當天夜裡,皇帝破天荒擺駕前去祥寧宮,待在裡面異常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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