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的騎士
古老的城堡聳立在三面環湖的岩石上,俯視浩瀚無邊的湖面。凜冽的寒風,以及年復一年的暴雪,不斷侵襲城堡的外牆,卻無損它宛如巨人般傲然佇立的強硬姿態。 車子在城堡的大門前停下,駕駛關閉引擎後,就靜靜坐在原位。 楊仁國扭了扭頸項,舒展上半身筋骨,健壯肌肉在衣衫下賁起,發出一陣連聲的喀啦聲響。整趟旅行雖然都安排最高規格待遇,以舒適安全為第一考量,但是長時間搭乘各種交通工具,肌肉多少還是有些發痠。 不過,身旁的小女人,似乎沒有半點不舒服。 她出奇的樂觀,水汪汪的大眼緊盯冰湖,直到看得倦膩後,就靜悄悄的滑進大衣裡,逕自睡得又香又甜。 有那麼一瞬間,他實在捨不得喚醒她。 粉嫩的小臉,依偎在黑色貂毛帽子上,更顯得白皙,長髮比貂毛更柔順,潤潤的紅唇是強大的誘惑。那熟睡中的模樣,簡直像是童話故事裡,等待被王子的親吻喚醒的公主。 他大可以趁這個機會,品嚐她的紅唇,將睡美人從夢中吻醒。 但是,他深知自己沒有這個資格。 他只是個綁匪,不是穿著閃亮盔甲的王子。 寬厚的大掌探出,觸及她的肩膀,輕輕的搖晃,不敢有半分的粗魯。 「丁小姐,我們的目的地到了。」 醇厚好聽的男中音,在耳畔響起,加上肩上的晃動,丁湘悅從睡夢中醒來,惺忪的雙眼眨了眨,因為眼前那張俊臉,嘴角甜甜的彎起。 「我睡了很久嗎?」她問,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大概兩個小時左右。」他回答,沒有透露這段時間裡,他的視線幾乎離不開她的睡靨。「我們的目的地到了。」他耐心重複。 茫然的雙眸亮了起來,小腦袋先往自個兒的窗邊看,瞥見無垠的藍冰後,才火速的轉過來,嬌軟的身子擠過他身旁,幾乎是半趴在他身上,臉兒貼緊玻璃窗。 「哇,總算到了。」她好奇的張望,軟若無骨的身子,在他身軀上無心的左挪右移,試圖看到更多車窗外的景致。 從她趴臥過來的那一秒開始,楊仁國的呼吸就瞬間中斷,健壯身軀的每束肌肉,都僵硬得像是石像── 更尷尬的是,有某些部位,隨著她的貼近與輕蹭,變得格外硬燙,甚至到痛楚的程度。 這一定是懲罰。 是老天為了懲罰他綁架她的惡行,才賜予他這個,不知該陷溺,還是該逃離的甜蜜地獄。 為了避免情況失控,他終於找回聲音,啞著嗓子開口。 「我們應該下車了。」倘若她繼續趴臥在他身上,他大概很快就會因烈火焚身而死。 俏臉微偏,給了他甜甜一笑,沒有回到原位坐好,讓他打開車門,而是自行打開車門,滑過他這個龐大的障礙物,爬出車廂站好後,愉快的呼吸冷冽的新鮮空氣。 楊仁國緊握雙拳,幾乎咬斷牙根,才沒有呻吟出聲。 身為始作俑者的丁湘悅,還轉過頭來,關懷的詢問。「怎麼啦?你為什麼不下車?」小臉上滿是誠摯的無辜。「你不舒服嗎?是不是暈車?」 他僵硬的點了點頭。 對,他是不舒服! 但是,那跟暈車一點關係都沒有! 「下車走走會舒服一點。來,握住我的手,慢慢的下車。」她慷慨的伸出手來,嬌美的笑容即使是最鐵石心腸的人也難以拒絕,更何況是他。 大手探出,被小手牢牢握住,任由她牽握著,直到他雙腳踏到地面。幸好,她的視線專注在他臉上,沒有發現他腿間的尷尬。 「身為綁匪還會暈車,這不會影響你的專業嗎?」她扶著他行走,像是優雅的美女領著龐大的野獸習慣新的舞步。 「這是第一次。」他坦承,隨便編了個理由。「大概是因為餓了。」 她倏地停住腳步,雙眼圓睜。 「我立刻去找食物給你。」小手牽著大手,直直往城堡大門走去,一心一意只想餵飽身後的大男人。 去找食物給他? 看著眼前那可愛的小女人,他有些微愣,明知該抽回手的,卻只能任由她牽握著往前走。 偌大的城堡,用岩石隔絕外面的寒冷,牆壁上覆蓋著織錦,一盞又一盞華麗的水晶燈,照亮織錦上的圖案,彷彿重述了古老的故事。門廳裡的家具,雖然樣式古舊,但是都經過細心保養,當年工匠細心描繪的金漆,仍然閃爍輝煌的光芒。 愈是往裡頭走去,就愈是暖和,甚至比她台北的工作室更溫暖。 長廊旁有幾個濃眉大眼、輪廓深邃的外國人──不對,她暗自提醒自己,在這裡她才是外國人──見到他們時就恭敬的屈膝行禮,無聲的引導他們前進,直到某扇有著黃銅神獸門把的雙開大門前才停住。 大門推開後,是一個寬闊的大廳,天光從彩繪玻璃灑落,映得滿地繽紛。 一個金髮藍眼、高眉挺鼻的中年女人,坐在大廳中央,桃花心木製作的華麗椅子上,慢條斯理的抽著雪茄,銳利的藍眸透過渺渺煙霧,近乎嚴厲的審視丁湘悅。椅子旁有個用紅色絨布覆蓋的獨腳櫃。 「有食物嗎?」她劈頭就問,沒忘了改用俄羅斯語。 藍眸上的濃眉微挑。 「妳還記得我們的語言。」 「幾年前在莫斯科的時候,我苦練過一陣子。語言這種東西跟騎腳踏車一樣,學會了就不會忘記。」她面帶微笑的說道。 如湖面般深藍的雙眸裡,沁入少許笑意,以及讚許。 僕人從陰影處走出來,搬出一張相同樣式的椅子,放在女人的身旁,從頭到尾都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放置好座椅後就無聲離開。 女人揮了揮手,示意她上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