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的逃妻
草長鶯飛,和煦的陽光終於衝破多日的陰霾,灑在潼州城的大街小巷。 潼州,是東榮國西部的交通樞紐,北接北辰,南臨南蜀,西靠西武的群山,熙來攘往的客商在此聚集,各國文化也在此交流。因為此地政治經濟功能顯著,自然成了北辰眼中的肥肉。 幾個月前,北辰大軍在兩國邊境挑釁,幾隊北辰士兵偷襲東榮邊境各州縣衙,擊殺東榮的軍隊百姓。東榮本就與北辰水火不容,幾年來大戰小戰不曾消停,此次更是難嚥這口惡氣。因此潼州刺史上書朝廷後接到京都命令,剿滅作亂敵軍,並趁亂攻取北辰邊關滇州。只是未料北辰防備甚嚴,且軍火凶猛,將東榮軍打得節節敗退。 於是北辰軍越戰越勇,正式對東榮宣戰,潼州淪陷,首當其衝。 雖說以前兩國就戰爭不斷,但在兩年前,兩國主事者訂立了合約,期間東榮北辰相安無事,卻都為邊境拓展勾心鬥角,小磨小擦不斷。此次北辰軍獲勝,士氣大振。北辰皇帝更是賞賜有加,望一鼓作氣直搗黃龍。 然而就在北辰軍沾沾自喜時,東榮突然派出一員深諳用兵之道的猛將,出奇計,調勇兵,短短半月餘便輕鬆奪回潼州。北辰軍惶恐之餘不敢大意,趕忙退回滇州嚴防死守,唯恐東榮軍反撲。 現在兩國邊境,暫時安寧了許多。 潼州城裡各商家整頓店舖,準備開業,百姓也暫時從戰火中脫身,走出家門,享受這難得的陽光。 士兵們有的守在城牆上,有的挑土修葺被攻破的圍牆,或是百姓的房子,有的則是留在校練場訓練。 此次帶領軍隊大獲全勝的功臣,潼州兵馬大元帥尹兆麟就坐在校練場的主臺上指揮士兵操練。 年紀輕輕就做到元帥的他,算是東榮史上第一人。而且他的威名,不僅在東榮軍內廣為人知,就是勇猛強壯的北辰軍聽到由他指揮戰場,也不免心中慌亂。原因無他,幾年前,尹兆麟就開始參與兩國戰事,展現出非凡的策略頭腦,帶領東榮成功反撲北辰。只是不知為何,近兩年很少聽到他的消息。 「喝──」 「哈──」 士兵們齊刷刷地踢腿出拳,即使揮汗如雨也不放棄任何鍛鍊的機會。 「無論多麼散的士兵,到了爺手裡都會變得訓練有素。」副將牟晴川手捧托盤,笑盈盈地來到他身旁,將泡好的毛尖茶放至一旁的小几上。「這是屬下從京城帶來的,爺最喜歡的茶。」 看著這一群士兵已經訓練得差不多了,尹兆麟揮手要營長帶他們下去休息,暫停了操練。 將茶杯舉到唇邊,尹兆麟示意牟晴川坐下,問道:「糧食可曾放完?」 戰爭剛結束,百姓逃過戰亂後必會擔憂生存需求。尹兆麟早就想到這一點,所以讓牟晴川帶著他的命令要潼州刺史開倉賑濟。 潼州的官吏無不敬畏這位備受皇上皇后青睞的元帥,更何況他手握大權,可便宜行事,先斬後奏,又是誰敢招惹的? 「是的,今兒個已是第三日,城中百姓的住所也差不多都修繕完成。」牟晴川回道,眉宇間透出一股男兒英氣。 「嗯。」尹兆麟頷首,便是對她能力的信任與滿意。 牟晴川是五年前與他爹同赴戰場的副將牟晴肖的妹妹,自幼愛讀兵書,胸懷大志。父兄為國捐軀後便立誓要為朝廷效命,那股豪氣不知令多少壯士汗顏。 尹兆麟抬頭看著頭頂那溫煦的白日,閉上眼接受陽光的撫慰。「不過也沒有必要時刻那麼緊繃,多放鬆一下。這麼好的陽光,別錯過了。」 牟晴川笑道:「最緊張的怕是爺呀!」從泯江回來,他便開始出謀劃策,派探子探聽敵軍虛實,又在都護府亮相,穩定民心。還不忘體恤民情,親自到坊間查看;得民心者得天下,這一柔情戰術確實贏得了百姓的歸順。 趁他閉眼,牟晴川才敢放肆地將目光鎖在那張俊顏上。平日裡她不敢與他對視,一是出於尊敬,二是怕他瞧出她對他暗藏的情意,三是怕過分迷戀他那張溫和的笑臉,會忘記他指派的任務。 或許他不知道,她如此賣力,不僅僅是想替父兄報仇,更多是想成為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 但他這次離開兩年後回來,整個人變了好多。姑且不說泯江江岸邊那蕭寂得讓人心疼的背影,他也平和了很多。多了一份穩重,也多了一份慵懶,為他平添一股優雅之氣。 但無論哪樣,都讓她心動不已。 「晴川,妳十九歲了吧?」瞇眼小憩的男人突然發問。 牟晴川一愣,「是……」 尹兆麟輕勾唇角,只比「她」大一歲呢。 「姑娘長大了,總要嫁人的。」 一時間,牟晴川聽得又羞又驚,連忙道:「爺說什麼呢!屬下才十九歲而已。」 「十九歲已經不小了,很多十九歲的姑娘都是人家孩子的娘了。」當初她無依無靠地來投靠他,他一直把她當妹妹,如此也有責任關心她的終身大事。「咱們軍隊裡可是有不少有為青年……」做媒的意味不言而喻。 「天下未平,何以為家?!」牟晴川臉色發白,卻硬生生忍住胸中的怒氣,「爺,這等危急存亡之秋,您怎麼還有心情跟晴川說這個?!再說了,爺不也是還未成家?」大丈夫修身齊家才能治國平天下,他都二十五歲了呢。 似是怕他又說出什麼話來,牟晴川惱怒的抓了茶壺與托盤離去。 尹兆麟緩緩睜開眼,唇邊笑意不減。 當年那個豪情萬丈的小姑娘長大了,情竇初開。她的心思他也明白,以往不忍戳破,但現在不同了,沒有必要讓她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抱有期待。 他真的只是將她當成妹妹而已,更何況……誰說他還未成家? 想起那個不知躲到何處去的小女人,尹兆麟笑著嘆氣。 單純如她,就那麼一聲不響的走了,讓他又憐又氣。不知道她會不會照顧好自己?不知道她會不會像他一樣掛念著彼此? 再次閤眼,尹兆麟在腦海中重溫那抹素顏,口中呢喃著:「靈兒……」一如每個孤單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