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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我學生又怎樣(2014再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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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水光的頭髮長長了,還是微微的捲,蓬蓬地在耳朵後面,不同於時下高中生流行的柔順直髮,但對於趙水光而言舒服就是流行。希妙還是白天學校、晚上酒吧地打混。
劉嘉倫,今天週三我要去謄分,不和妳一起走了。
趙水光邊發簡訊給劉嘉倫,邊往談書墨的辦公室走。臨近模擬考了,學校的測驗也多起來,每週三下午老師都去交流學習,各科的課代表都要留下來。
談書墨的辦公室是獨門獨立,所以每次都是趙水光一人被發配過來。
天色漸晚,夕陽散在紅漆的辦公桌上,紅紅的光暈在女孩微微蒼白的臉上,微嘟的嘴,蓬蓬的捲髮被陽光漆成金黃色。
談書墨出去轉了一圈回來,發現辦公桌上睡倒了隻小倉鼠。
談書墨和趙水光的淵源除了那次的「惡作劇之吻」,就只是幾次的錯身而過。
上課的時候她會開下小差,被點名了又在周圍同學的擠眉弄眼下安全過關。她作業寫得很工整,字不是很好看,但卻很認真。見了老師都很恭敬地喊:「老師好。」走過老遠又聽到她唧唧喳喳的聲音。有幾次車子從學校旁的小路駛過,看到她邊吃霜淇淋邊和班上幾個女生打鬧。這樣的一切都是所有十七八歲高中女生平時所做的。
趙水光微微動了動醒了,抬頭一下子看到一雙黑亮的眼,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喊了聲:「談老師好。」
談書墨覺得有點好笑,被一隻小倉鼠一本正經地喊了下。
愣是憋住了,挑了挑眉問說:「寫完了嗎?」
「快了!」趙水光趕緊坐下繼續寫,暗暗罵自己昨天看漫畫看過了頭,今天居然跑這來睡覺了。
「趙水光。」她一抬頭,看到一張逼近的俊顏。
和喜歡裝酷的小鬼不一樣,到了談書墨的年紀所有的一切都是渾然天成的,被這樣的男人深深的凝視,這並不是勾引,卻會造成致命的吸引力。
趙水光氣都不敢出一下。
骨節分明的手指抽出一張紙巾,他說:「口水擦一下!」
天啊,囧死她算了!
胡亂接過紙巾,她突然想起記憶中某人也曾在她睡醒的時候遞上純白的餐巾紙,那個人現在已遠走他鄉。
談書墨從書架上抽了本書,在沙發上坐下。他不是沒發現趙水光失神的模樣,有些好笑這個十七八歲的女生會有什麼化不開的煩惱,現在的煩惱在以後想來,肯定都是好笑的事情了。但談書墨又隱隱覺得這個女孩是不大一樣的,在人前是愛笑愛鬧的普通女生,在老師前是規規矩矩的好學生,她以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但在談書墨這種道行面前,也不就是地鼠精比如來佛的等級,看看都很好笑,但他會想起在「蘇」喝醉後,她那雙晶亮眸子背後無聲的傷感。
「老師,做好了。」趙水光把卷子分號類堆好。
談書墨放下書,看了看錶六點多了,說:「家住哪,我送妳。」
 
※※※
 
談書墨把車開來的時候,看到趙水光站在停車場門口的身影,背個大書包,頭上戴著大絨球的紅色毛線帽子,低著頭站著,看到他的車停在身前,她打開前門坐了進來,對他說:「謝謝,談老師。」
談書墨想,其實趙水光是個極有靈性的孩子,外表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很是沉穩。本來他是叫她在教學樓下等的,她還是一路說話跟他走到停車場,選擇座位的時候也是禮貌地坐到前排,規規矩矩繫上安全帶。
其實他不知道,趙水光是個典型的兩面派,在家的時候老趙同志說:「丫頭,來,到前面陪爸爸坐。」趙水光都是賴在後面說:「不要,難過死了,要繫安全帶。」
趙水光其實坐到前排也很是無聊,看看方向盤上的藍白標誌,就看到談書墨骨節修長的手指,突起的腕骨,視線往上,嘖,這男人真是好看得沒道理。
不過說也奇怪,大家都知道才調來的英語老師帥得透頂,每次他們班一上英語課,從窗口路過的女生機率就會大大上升。花癡之心人人皆有,但大家都是憋在心裡意淫下就好,從來沒人敢花癡到談書墨面前去。
趙水光有點坐立不安,一路上能說的就那麼多,她又是個不習慣冷場的人,只好問:「談老師,你是到哪個國家留學的?」
談書墨說:「英國。」
趙水光再接再厲問:「英國是不是真的有九又四分之三月台?」
談書墨雙手握著方向盤,側頭睇了眼小女生好奇的臉,「有。」只是他沒無聊到去實地考察。
她問:「那福爾摩斯的家去過嗎?」
他說:「去過。」
她問:「那阿嘉莎‧克莉絲蒂的家呢?」
他說:「沒有。」
她問:「那馬克吐溫呢?」
他說:「那在美國。」
趙水光暴汗地閉上嘴。
談書墨揚起嘴角,這女生並不是那麼聒噪的人,但還是絞盡腦汁地想話說,裝乖巧活躍。
趙水光心裡都難過死了,摸摸大書包,掏出個小鐵盒,哐哐地搖。談書墨斜了眼看去,原來是一盒糖罐,盒子上畫著兩個卡通的奶牛什麼的。
趙水光倒了一大堆糖出來,前面正好紅燈,她就伸手到談書墨面前,問:「談老師,吃糖嗎?」
談書墨踩了煞車,低頭,一隻白白淨淨的小手捧著五顏六色的糖珠。
趙水光加了句:「不甜,都是水果味的。」笑得酒窩一閃一閃。
談書墨本不喜從別人手上拿東西吃,不衛生,今日卻鬼使神差地挑了顆黃色扔進嘴裡,繼續開車。
甜膩的檸檬味就蕩漾在舌尖,果然,哪有糖是不甜的,他早就知道。
一會兒趙水光的家到了,她抱著大大的書包跳下車,忙道:「謝謝談老師,談老師再見。」
談書墨倒車,遠去,一車的水果糖香。
 
※※※
 
今天絕對是趙水光的末日,事實上,每年都有這麼一天是讓趙水光從早上開始就眼皮直跳、坐立難安的。
自從上個禮拜劉嘉倫問了句:「趙水光,你們班什麼時候考八百米啊?」
趙水光就覺得人生美好的日子都瞬間過盡了。
站在這紅漆塑膠跑道上,秋末的寒風一吹,草皮上石子一飛,趙水光徹底地絕望了。
「男生都跑完了,看看,陳思揚在那踢球哪!」高蕁邊脫運動校服外套邊嚷嚷;其實不是嚷嚷,只是這個天生的大嗓門說什麼都變成了嚷嚷。
男生和女生一直都是分開各由男女老師來上體育課的,一般都是趙水光她們三班和四班的女生合起來上課,現在那幫子四班的女生就一起去花癡陳思揚了。
但趙水光沒心思管那些,一緊張肚子又痛起來。
趙水光這人最會的就是耍小聰明,臨時抱抱佛腳照樣拿不錯的分數,五十米之類的短跑還好,最傷心的就是一切與毅力有關的事,八百米是她永遠的痛啊!
話說初中某次考試,她跑著跑著實在撐不住了,偷偷摸摸地退下來,跑去和隔壁班的女生玩拍球去了,結果那記分的老師等啊等,說數著怎麼少了個人啊,最後逮著玩得滿臉紅光的趙水光,立刻一頓好罵:「我以為妳跑著跑著跌到溝裡面去了!」趙水光愣愣地看著跑道旁邊的下水溝想:不能啊,人家有蓋子蓋著呢!
現在惡夢重演了──
「三班女生準備準備跑了啊!」體育老師「速食麵」說。
其實速食麵不叫速食麵,速食麵姓什麼也不記得了,她燙了一頭的小捲跟個康師傅麵條一樣,所以大家都叫她速食麵。
趙水光認命地脫了外套,擠到跑道裡面,哨聲一響,咬牙就跑。
一圈下來,心跳得耳朵都疼,大口大口的呼氣吸氣。
跑了幾步被班上正在踢球的男生看到,有幾個就喊:「趙水光加油!」
趙水光扭頭看了眼,拚了命擠出個笑臉,跑到後來她心想,反正自己是最後的了,丟人就丟人吧,乾脆跑跑走走。
到了最後的拐彎了,她使出吃奶的勁衝刺!
跑到速食麵跟前,一看怎麼還有一個人,不是那談書墨嗎?
大冷天,上身穿著淺灰色羊絨V領套衫,下身是棉質條紋闊腿褲,雙手放在口袋裡和速食麵正說得開心。
趙水光氣喘吁吁地上去說:「老師,跑完了。」
速食麵滿面紅光地和談書墨聊天,趙水光實在沒了力氣,只好蹲在一邊等她聊完。
不到一會兒,只聽談書墨說:「鄧老師,我去拿考卷,下次再聊。」
他臨走前,還若有似無地側頭,貌似譏笑地看了眼趙水光。
趙水光只覺丟人丟大了,紅著臉死活當沒看到,心裡把談書墨罵了個遍。
速食麵過了一會兒才回神,看見蹲在一旁的女生,說:「那同學,對,是妳,妳跑多少,怎麼不說啊!」
趙水光很是委屈,乖乖站起來說:「老師,我說了,但妳在忙,可能沒聽見。」
速食麵尷尬了下,「聽到了,四分一十,過了。」
趙水光樂得要死,心想妳錶都不掐就算我過啦,妳也太好了吧,還有這談書墨還真是個好人啊,算了,算了,就不罵你了。
她挪到高蕁旁邊一屁股坐下,米妮直拉她們兩坨爛泥說:「不能坐,屁股會大的!」
她們也不理會徑直賴在那,高蕁問趙水光:「我們跑了一半時,談書墨怎麼來了,妳看看把四班的那些女生和咱們速食麵激動的。」
趙水光也八卦說:「不知道啊,他說去拿試卷的。」
「啊,難怪……唉,不對啊,那試卷在德光樓,跟操場不是一個方向啊!」
卻不知此時談書墨正走在教學樓樓梯上,回頭看了眼落地窗外,操場上蹲著的短髮臉紅撲撲的女孩,心想:那孩子應該過了吧。繼續往會議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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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模擬考,學校出了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高三七班有個女生懷孕了,自然是勒令退學,這消息傳到省教委那去了,勒令全校檢討。
那女生趙水光是認得的,她們是同一所初中畢業的。那個女生叫陳冉,初中的時候已是個風雲女子,趙水光一直記不得她的樣子,不是陳冉長得不漂亮,而是實在搞不懂她長什麼樣子。那個女生從初一起就每天都化了妝來上學的,雖然化了妝也是個美人,可在那濃妝豔抹下到底是什麼樣的臉蛋大家都不知道,老師說了好多次她依然故我,同學在背後指指點點,人人都知道師大附中有這號人,她也不管。直到畢業那天,陳冉做了件足以讓全校人下巴都掉下來的事情,她那天什麼妝都沒化,頭上紮了兩根辮子就來學校,上了高中的主樓直接向某高三男生表白。真相揭開,原來陳冉清純的樣子是勝過化妝時的幾十倍的,的確是個美女。
趙水光後來也聽過關於陳冉的種種傳聞,什麼和校外的人在一起、墮了胎之類的,她雖是個八卦之人,但對於這些謠言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希妙也是知道陳冉的光榮事蹟的,「這女人我喜歡!」
下午的時候,全體高三師生留下加開年級會議。
禮堂裡,校長痛心疾首說:「現在的孩子書不好好念,你們每天都在想什麼啊,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不把自己的人生當回事……」
趙水光在底下聽得有些麻木,高蕁抵抵她,往談書墨那努努嘴。這男人真是穿什麼都好看,一身紫藤色羊毛亞麻細方格開衫和海軍藍長褲,身材修長;一排老師都站那,卻一眼望過去就是他。
「看看,咱談老師玩個手機都有氣質。」高蕁悄悄對趙水光說。
趙水光很是無語,不過這談書墨也太牛了吧,校長在台上口沫橫飛,他就靠著牆漫不經心的樣子。
校長終於發表完他偉大的演說,看了眼台下鴉雀無聲的學生們,非常滿意他的演講能夠循循善誘這些無知的孩子。接著批鬥大會開始,班主任上台陳詞,各科老師上台講話,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接著是談書墨上台,他往台上一站,眉眼俊挺,貴氣天成。
談書墨調了下麥克風的高度,雙手一插口袋裡,開始說話:「大家覺得隨著年紀增長而消失的是什麼?」
全年級的人聽得丈二金剛摸不找頭腦,連校長也捧著大茶杯愣在那裡。
談書墨也不需要人回答,接著說:「人一旦上了年紀就會懂得羞恥,變得膽小,學會了裝作沒看到,裝作沒聽到,雖然這叫做大人,但等你察覺時,成長已經停止了。年紀增長首先會消失的是勇氣。
「你們不懂事,因為經驗不足,所以不懂得害怕,會有那種連自己身邊的人事都看不到,被不愛和空虛所糾纏的時候。珍惜的時光一分一秒的過去,因為過於焦慮,甚至有些人迷失了現在的自己,不過,你們也用不著因為不成熟就輕視這樣的自己,用不著害怕會丟臉。」
演講台上,他傲氣逼人,眼神卻清澈動人,清晰的聲音在大禮堂裡迴響:「照自己所想的放手去做,等到察覺到錯誤再重新來過,不會有事的,你們年輕而且極為聰明,你們該去把這不成熟當作自己最大的武器,挺起胸膛來。」談書墨站正了身子說完,下台。
「哐噹」一聲,校長的杯子打翻了。趙水光看見陳思揚鼓起掌來,大家都噼哩啪啦地鼓起掌來,她心裡漲漲的,也鼓起掌來。
高蕁拍得手掌都紅了,扭頭對趙水光說:「這談書墨太牛了,太牛了,我比愛小古還愛他!」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