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當暴君
初次見到黎蔚海的那一幕情景,至今深刻烙印在腦海,她想忘不能忘。 曾經,她是一個屢屢獲獎的新銳攝影師,一次國際性的展覽上,隔著遙遠的人海,她看見被眾人簇擁的黎蔚海…… 一念動心,從此萬劫不復。 她接受了商業雜誌的邀約,跟著採訪團隊進到他的王國,為他攝下無數冷漠卻奪人心魂的特寫照片。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日,當她屏著呼吸,走進那間位於三十三樓的執行長辦公室,她一眼難忘的男人就坐在鐵灰色沙發上。 那時,黎蔚海一身灰藍色訂製西裝,微長的褐髮觸領,復古紅磚色領帶配黑襯衫,映出他擁有葡萄牙貴族血統的白皙膚色,那雙色澤略淡的眼眸,是她此生見過最難捕捉的目光。 他眸深似海,眼前的一切將被他吞納,任何人在他面前全成了最渺小的存在,一場訪問攝影下來,他根本沒注意過她。 她記得很清楚,刻骨般的清楚,她當時緊握於手的鏡頭是多麼貪婪又渴望地,不停捕捉他多變的面貌,以及峻拔卻遙遠的身影。 離去前,她刻意將換下的鏡頭留在窗邊他專屬的單人沙發上,然後在採訪團隊進電梯時又匆忙退出,一人返回那間冷肅的辦公室。 黎蔚海站在沙發前,低頭把玩著她留下的鏡頭,聽見她腳步聲走近,他才緩緩抬眼望向她── 四目交觸,一如此刻,從孟思瑜成了荊安的她,彷彿時空又一次移轉,回到了久遠的曾經,她站在那間被眩目陽光圍繞的奢華辦公室,看著將改變她命運的男人,對她勾起一抹足以毀去她所有的笑…… 荊安心口一陣刺痛,眼眶模糊了起來,握得太緊的手心烙下深紅色月牙印。 太像了,眼前戴著面罩的男子,那身影,那眼神,那樣冷漠的氣質,全像極了記憶中的黎蔚海。 但不可能,黎蔚海……不,應該說是蔚暘,他此刻人在頤和殿等著,不可能出現在這座山城,更不可能打扮成那樣。 思緒千迴百轉,荊安仍是放心不下,她將目光收回,吩囑著葉裴:「妳讓人回宮裡看看,雲中侯可有在頤和殿。」 葉裴困惑:「這時辰肯定還在的,君上是懷疑什麼?」 荊安默然,不願讓她知道,自己是看見那個神似蔚暘的男子,才會有此命令。 連著一串事下來,葉裴已經誤會她對蔚暘有特別心思,她不想再添誤會。 「孤就是想知道,他有沒有那樣的耐性,在頤和殿等上一整夜。」思來想去,荊安給了一個最不招疑的理由。 葉裴給了她一個好笑又無奈的眼神,似乎覺得她這心態幼稚了些,但還是照辦,即刻命人策馬回宮。 「微臣是帶君上來尋歡作樂的,君上可別人離開了皇宮,心卻還在那兒,那微臣可就白忙一場。」 荊安方回過神,人已被葉裴拉進了圍繞火堆的廣場。 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在這兒不分貴賤、不分族裔,每個人只圖一時歡快,淋漓酣醉,雪中旋舞。 在葉裴與幾個便衣護衛的保護下,荊安被擠進了跳舞的人群中。她不懂那些典麗繁複的舞步,只是杵在原地繞著圈,有絲不安地瞅著從身邊擦過的每一張臉。 「來,跟著我。」 身後驀然響起一道沙啞的沉嗓,荊安一怔,轉身便看見那令她心顫的身影。 是剛才那個與她視線相觸的男子。 不知何時,他來到她身後,傲岸的身軀幾乎與她相貼,她必須仰起臉才能對上他露在面罩外的那隻眼。 太像了……儘管隔著縫滿青色羽毛的面罩,僅僅透過忽明忽滅的火光端詳,她幾乎能在心中琢磨出他的面貌。 肯定有七分──不,至少有九分肖似黎蔚海。 莫非,蔚暘根本不是黎蔚海的前世,她弄錯了? 心口猛然顫動一下,荊安腳下踩了個空,男子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腰,將她抱了個滿懷。 烈烈火光中,她驚怔地仰著臉,與嘴角噙笑的男子相望,她幾乎能感覺得到腰間的那隻手,溫度有多麼燙人。 即使隔著層層布料,她也感覺得出來,那隻手有多麼寬大,一如記憶中的那個男人,總能將一切牢牢掌握,甚至是一個人的命運。 「我從沒見過妳,妳是第一次來這裡?」男子的嗓音異常沙啞,彷彿受過傷。 荊安心口生悶,本不該回答他,頭卻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 「喂,你可別對我家大人亂來。」很快就融入這片歡樂的葉裴正與一名男子手挽手跳著舞,繞經他們身邊時,笑吟吟地拋來這一句。 「大人?」男子勾起了笑,笑聲似撓在她心上。 「你是誰?」荊安不得不問,只因此人帶給她的感覺太熟悉。 男子發出更響的笑嗓,似乎覺得她這問題可笑。 荊安咬了咬唇,左右覷探。來的路上葉裴說過,這一處山城龍蛇混雜,偶爾碰上這樣歡騰的聚會,沒人會過問誰的來歷,大夥兒來此圖的是一時,而非永久。 男子伸手勾住她的手臂,俐落而不容拒絕的領著她旋轉起舞,她一陣頭暈,被轉到他的身前,耳後驀然竄上一股顫慄的熱息。 「我是尋找另一隻眼的蠻蠻,今夜,姑娘可願意與我比翼?」 荊安心跳喘亂,男子說話的口吻、霸道強悍的氣息,勾起體內熟悉的情動。 她當真逃不過黎蔚海的魔咒嗎?就連重生到另一具身子上,依然只能被酷似他的男人所吸引。 悲哀湧入心頭,她閉上眼,不許自己再往下想。葉裴說得對,今夜她是來尋歡的,不管是黎蔚海還是蔚暘,她都不想了。 皓齒鬆開了下唇,荊安的兩頰被火光薰得豔紅,宛若桃花綻放,她緩緩握住腰間那一隻手,側過身斜睨。 男子亦垂眸望著她,嘴角那彎笑,三分挑釁七分誘惑,她很難不將他與某人的形象重疊。 「今夜,我願與你比翼。」她輕笑,美目流媚似水,一隻手往後抬高,勾住了男子的後頸。 男子似有些詫異她的態度丕變,可僅只一下,便又恢復了笑,一個華麗的旋轉舞步過後,兩人又是面對面的相貼著。 「素聞北燕的女子可霸氣可溫柔,過去我不信,今夜倒是真見識到了。」 「你是西杞商人?」 「是或不是,又有什麼差別?」 他一聲哼笑,熱氣噴灑在她臉上,又麻又癢。 荊安笑了笑,明明滴酒未沾,卻覺得自己好似醉了一般。 只要跟那個男人在一起,無時無刻,她就像是醉到失去理智,分辨不清什麼才叫正常,什麼才是瘋狂。 男人又帶著她跳了一遍旋舞,天空降下了鵝毛細雪,卻絲毫淋不熄這些人的雅興,開始有人遞過烈酒,為眾人暖身。 等酒遞到荊安這方時,她猶豫了下,沒伸手去接,男子見狀,替她接了過來。 他執高駝皮縫成的酒袋,徐徐一口飲下,然後遞給她。 荊安遲疑著。怎麼說她都是一國之君,私自出宮已算冒險,即便身邊有人跟著,但並不代表危險不會沾身。再說…… 「唔!」她的下巴忽然被提高,男子傾身覆住她的唇,將濃嗆的烈酒餵入。 荊安瞪著他,他眼中閃爍著惡劣的笑意,餵盡之際,舌尖狡猾地滑入,勾弄起軟膩小舌,意圖挑動更深的曖昧。 她雙手握成拳,頂住他抵近的胸膛,他的唇舌卻與她糾纏,在琴笛聲樂與眾人歡笑聲中,竟能聽見兩人廝磨的喘息聲。 她有些心驚,總覺得這男人不如眼前看來那樣單純,可想抽身已太晚。 亦如那些纏綿難捨的夜,黎蔚海所帶給她的,也是這樣危險卻沉迷的誘惑。 昔日的吻,與當下這一個相重疊,她心口窒痛,舌尖薰滿男子爽冽的氣息,烈酒的後勁隨之來襲。 下一瞬,她睜了睜眼,卻一片模糊,感覺似跌進了黑暗。 黑暗中有個人灼灼地凝視著她,彷彿戲謔,又似嘲笑,就這麼冷眼看著她失去意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