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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送上門~登堂入室之六
 
  獨居女子的屋子被一人二狗入侵,她這個屋主沒有喊打喊殺把人和狗都攆出去,還大方的允許他們吃掉三大塊高級牛排,一鍋米飯,新買的一把青菜,甚至還殷勤的提供了飯後水果,最後泡了一壼伯爵茶,心平氣和的坐在飯桌邊,等著男人吃完了夜半的一頓飽飯,然後遞茶水給他消食。
  她簡直是世間少有的大善人啊有沒有!
  方霞歌心中簡直像是萬馬奔騰的草原一樣混亂,但此刻她面容上依然很鎮定、很平靜,好像她對於眼前的男人和大狗沒有任何疑慮。
  噢,那隻狗崽呢?
  狗崽精神的在她指頭底下舒爽的翻著小肚子,讓她幫著撓癢癢呢。
  要不要這麼享受啊,小入侵犯!
  方霞歌忍不住暴力地搓揉了下狗崽的小耳朵。
  狗崽「嗚嗚嗷──」的左滾右滾,四隻朝天的小爪子在她掌心裡亂撓亂扳。方霞歌心中困惑無比,這是狗崽被摸得太爽了?還是狗崽被惹毛了企圖反抗,卻力小爪弱呢?
  真是謎一樣的幼小生物啊……
  很快的把近處充滿威脅的一人一狗給忘個精光,注意力完全被小狗崽吸引住的方霞歌已經雙手齊上,搓搓揉揉,捏捏滾滾,把一隻吃飽喝足昏昏欲睡的小狗崽給逗得炸毛,偏偏又趕不走那討厭的十根手指,被逼急的小狗崽「嗷嗚」的發出求救。
  大狗趕忙湊上前來,討好的伸舌舔著方霞歌的手背,求她饒了那崽子。
  方霞歌這才恍然想起,哎呀,她還有一人一狗待解決啊。
  男人默默看了她很久了。這年輕又嬌小的女人簡直沒有防備心到了極點……
  「你怎麼進來的?」
  冷不防,一句輕聲的問話飄來,猝不及防的糊了齊磊滿臉。
  他幾乎維持不住自己的面無表情,狼狽的抿了下嘴,耳根悄悄紅了。
  他微微咳了一下。「妳的車庫門被破壞了。雨很大,可能小偷覺得這種夜半大雨的時間很好行竊,不過那小偷只來得及撬開一個洞……」然後就被剛好來到的他凶惡的揍了一頓,趕跑了。
  接著,小偷的勞動成果,被他接收了。
  「……小狗先鑽進來,年糕跟在後面被卡住了。外面雨下了快三天還一直不停,我、我想著再不找個地方弄乾小狗,牠恐怕就……」
  噢,所以是小狗先鑽進來,大狗也鑽了一半,然後外頭的大男人再無奈的隨後跟上?
  但外頭雨的確下得狠了,可以理解一人二狗想要求得短暫休息的渴望。
  至於從暫時落腳,到撬她冰箱,吃她存糧,還和小狗崽一起洗了熱水澡……想必她再遲一點下來,就會看到又髒又瘦的大狗也被洗得香噴噴的吧。
  方霞歌的目光安靜而詭異。
  齊磊被看得坐立不安,他當然知道自己是擅闖私宅,還被抓個正著,而且人家屋主的防身武器更被他放在自己腳邊,屋主又是個年輕小姑娘,整個形勢完全一面倒。雖然他不佔理,但他一個大男人,又併著一隻大狗,佔據武力優勢沒有二話。
  「我、我不會傷害妳。」齊磊趕著想要安她的心,「那個鐵捲門,我會幫妳修好!只要收留我們一晚上……」
  事實上,現在離天亮也不過幾個小時而已。
  方霞歌看著齊磊。
  他還在結巴的試著說服她,「我會把浴室清好,廚房也收乾淨,吃掉的食物……我、我會賺錢還妳……」
  方霞歌其實聽得不怎麼專心。
  這個男人的頭髮已經長到可以攏到腦後綁成一束,鬍子剛刮,才顯出那個乾淨的下巴,身體很瘦,卻不孱弱,像精瘦的狼犬。已經簡單洗刷過的身體不那麼髒了,但併著洗白的長褲還是有一股味道,那是在街頭流浪,居無定所,食不飽腹的味道。
  腳邊吃飽了趴在地上,卻又微抬著腦袋乖巧的看著她的大狗,可能更符合剛鑽進車庫時男人的形象。
  骯髒,削瘦,皮毛凌亂,酸臭。
  但流浪街頭的大狗卻依然保持住了那雙柔軟而溫順的濕漉眼睛。
  男人也有著相似的眼神。
  明明是那樣高大,一隻手就足以扼死她的男人,卻手足無措,像一隻溫馴而惶恐的大犬。
  她對著這樣的一個男人,實在沒辦法提起警戒。
  但該問的話還是要問的。
  「你怎麼敢就這樣旁若無人的用我的廚房?家裡有其他人在,你難道不怕吵醒他們?」
  方霞歌問得虛張聲勢,齊磊卻欲言又止。
  他瞄了一眼腳邊大狗,方霞歌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大狗。還有那個格外顯眼的粉紅項圈。
  「那是妳給年糕的。」齊磊侷促的說,「妳有一天很晚回來,路上遇到年糕,妳給年糕一袋吃的,還把那個項圈給牠……妳那時候跟年糕說了妳家裡就妳一個人,要年糕跟妳回家,還說妳會去博物館住兩天……」
  也就是說,他是預計她應該不在家,才大著膽子在趕跑小偷之後,又帶著兩隻狗闖進來的。
  方霞歌那時是醉茫茫的回來,哪裡記得自己做出這麼蠢的事。
  敢情三更半夜被一人二狗闖進家門,還是她自己招來的不速之客?
  她都想捂臉呻吟了。
  她也很無辜啊!原本是排了值夜班的,但那是臨時受託幫人代班,班表都改好了,今天一早卻又接到通知,說不用代班了,那她當然就回家了。
  難不成她回家還錯了?
  方霞歌心裡忍不住一陣糾結。
  齊磊更加坐立難安了。
  大狗實在善解人意,牠上前舔了舔方霞歌握緊的拳頭,溫順的朝她示好。
  方霞歌看看腳邊趴下的大狗,又看看人高馬大的齊磊──
  那烏黑濕漉的眼珠無辜,乾淨,楚楚可憐,簡直能萌殺人。
  方霞歌一手捂著顫顫發抖的心肝,決定還是眼不見為淨。
  她匆匆起身,隨口交代,「我明天七點以前就要出門,晚上大概十點才回來。在我回來的時候,我希望你們已經離開。鐵捲門的損壞不用理會,我會找人來修。」
  一直注視她的齊磊看見她有些落荒而逃的退讓,心底一瞬間升起薄薄的期待……
  然後她指令清晰的話才沉進他耳朵裡。
  齊磊眼底的光微微亮起,在聽完她下半截的話後,又黯淡下來。
  他點點頭。
  方霞歌起身,腳邊的大狗也迅速抬高腦袋,眼看著就要站起來搖晃尾巴了,方霞歌瞇著眼瞧著大狗,眉眼彎彎。
  「你會幫年糕洗澡吧?」方霞歌看著男人。
  大狗聽見自己的名字,猛地搖晃了一下尾巴。
  齊磊點頭。
  方霞歌戳了下狗崽的肚子。「牠叫什麼?」
  「餛飩。」皮薄餡多圓滾滾。
  狗崽用四只爪子抱住方霞歌的手指,那樣子又憨又可愛。
  凝視她的齊磊不自覺的閉了氣。她已經問了兩隻狗的名字了,那接下來是不是要問他的名字?也許他也可以順勢知道她的名字……
  方霞歌的笑容淺淺的,吐出嘴的話輕輕細細,卻再冷淡不過,「很高興認識你們。晚安囉。Bye-bye。」
  她向兩隻狗搖搖手──刻意無視沉默的男人專注凝視她的目光。
  嬌小又柔弱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頭也不回,同時齊磊還聽見她將通往樓梯的門確實上鎖的聲音。
  齊磊還是不知道這收留了他和年糕以及餛飩的女人叫什麼名字。
  他也沒有來得及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她。
  她的態度其實很明顯──不過萍水相逢,亦不求回報。

  但對心頭悶悶、若有所失的齊磊來說,這是恩情,他必放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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