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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把命拚(上、下)~奸妃劣傳之四(上下冊不分售)

   眼睜睜看著前世那個將毒藥捧到她面前,獰笑著親手強灌自己服下的阿代,今生卻如此輕易就被了結,孟弱雖有一絲心有不甘,卻也知道「借刀殺人」是遠遠勝過教自己弄髒了手。

  「孤出手替妳處置了這背主之人,也省得妳白瞎了這份好心。」慕容獷負著手昂藏而立,察覺她隱約失神恍惚之態,忍不住重重哼了聲。「傻子。」
  「一個人的心,有人能棄若敝屣,也自有旁的人能看得見的。」她目光流露著悲傷,可半晌後像是領悟了什麼,眸光迅速黯淡了下來,語氣悶悶地道。
  「孤真懷疑妳是怎麼活到今日的?」
  「咳咳咳……」被個前世逼死了自己的男人如此相問,她頓覺諷刺難當,胸肺劇疼,不由低咳了兩聲,忙用大袖掩去了。「臣妾失禮了。」
  他心一緊,下意識伸出手想替她拍背,拳頭握了又鬆,最後還是若無其事地改為拂了拂龍袍衣襬上毫不存在的輕塵。
  「今日的湯藥喝了嗎?」他故作不經意提起。
  「謝大君關心,湯藥……」她吞了口口水,臉色有些發白。「喝了。」
  慕容獷敏銳地察覺出她的異狀,沉吟了一下,隨即恍然。「湯藥不好入喉?」
  「嗯……」她的神情隱帶一絲苦惱,半晌才有些靦覥又尷尬地道:「甚苦。」
  見狀,他眼神溫柔了一瞬,笑意真心了幾分。「怎麼不讓人送果脯來甜一甜口?妳也太好性兒了,無怪乎伺候的奴都敢輕心了。」
  慕容獷說到最後語氣已變得嚴厲,在殿門處垂手侍立的宮人慌得跪伏了一地,冷汗狂出如漿。
  「奴下罪該萬死!」
  「大君,您莫怪罪宮人,是臣妾脾胃弱,服了湯藥後再不能進他食,非是他們伺候的不好。」孟弱趕緊解釋,神情有些無措。「是阿弱自己不濟事的。」
  「妳……」他略帶不忍,遲疑問:「病了很久?」
  「不敢瞞大君,臣妾是自娘胎帶來的不足之症,自幼為此所喝湯藥無數,已是慣了。」她輕描淡寫道,「其實以臣妾蒲柳弱質之身,本就不該侍於君前,若是將來……也只是徒然給這宮裡添了晦氣。」
  慕容獷莫名心頭火起,也不知是惱她咒自己,還是氣她不識好歹,鳳眸不由微微瞇起或者,她這是欲擒故縱嗎?
  「妳這症候會過人?」他似笑非笑的問。
  「非會過人。」她搖頭。
  「那麼三五日內會香消玉殞?」
  她怔忡,小腦袋又搖了搖。
  「那不就結了?」他的眉毛高高往上挑。「妳是陳國進獻的禮,孤既不嫌妳,妳便好好待著,日後若孤覺得晦氣了,也自有處置。」
  孟弱身形一僵,儘管極力說服自己別被勾動情緒,卻還是忍不住一陣氣血翻騰。
  處置?又當她是個壞了就該丟的物事?
  他果然……無論前世抑或今生,都還是那個冷血狠辣、隨時翻臉不認人的慕容大君!
  帝王無情,古人誠不欺我!
  慕容獷愉悅地瞅著這張蒼白的臉蛋兒被自己三言兩語氣得雙頰酡紅,心下莫名湧現了股惡趣味的滿足感。
  果然還是豔若桃李的小模樣適合她,大大勝過那副病懨懨得叫人心悸的形容百倍。
  會生氣,會漲紅小臉的她,看起來康健多了。
  他已經不能夠再見她奄奄一息,撒手西去的情狀……
  突如其來的念頭令慕容獷沒來由一震,胸口像是有隻巨掌狠狠掐擰住心尖,絞痛得他氣息紊亂,眼前陣陣發黑了起來。
  ─孤這是這麼了?
  孟弱見他神色不對,心一緊,不假思索地急急斟來一碗熱茶遞到他手邊,直待看他接過後飲罷,血色逐漸恢復,這才一愣,隨即暗暗恨起自己來。
  她已經不是上一世那個奇蠢無比的痴兒了,現在縱然要使出渾身解數將他拿到手中,這顆心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被他牽動一分一毫了!
  「大君無恙否?」她念頭劇轉,面上有些泫然欲泣。「看來臣妾當真是不吉之人。」
  他濃眉一皺。「瞎說什麼?」
  「不是瞎說,大君您是不是……是不是……往後無甚要緊事就……」
  「就是什麼?」他眉心微跳,隱含薄怒。
  「……別來了。」她越說越心虛,到最後已經聲若蚊蚋了。
  這張小嘴是怎麼說話的?孤來或不來,難道還是她能轄管得?
  「哦?」他那雙鳳眸深沉難辨,盯著她如雪的小臉,閒閒道:「妳這是建議孤把妳打入冷宮?」
  慕容獷悠然的語氣透著一絲不容錯認的犀利,她心一跳,掌心冷汗濕透,自他身上沉沉壓迫而來的巨大帝皇威嚴教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剎那間,孟弱腦中閃過了一個念頭─想在他眼皮子下玩陰謀心計,簡直是自找死路!
  不,上一世她乖乖安分聽話了,可落得的下場又是什麼?
  這一世,她寧願百般掙扎用盡心機而亡,也不願再跪著死!
  「對臣妾這病殘身子而言,無論陳國或大燕,去到何處最後也只有終歸冷宮的份兒。」她努力抑住顫抖,鼓起勇氣抬眼凝望著他,那澄澈美好的山眉水眼裡卻透著深深的悲哀之色。「既然命不長久,又何必自誤誤人?」
  「妳不會死。」他胸口又莫名發緊,悶窒得隱隱生痛,咬牙道。
  她虛弱地笑笑。「蒼天無極,人命有數,不過是早和晚罷了,又豈能不死?」
  「又胡說!孤沒要妳的命,誰敢讓妳死?」慕容獷突然不講理了起來,態度狂狷橫霸,眸裡盡是睥睨天下之勢,令人不由驚震顫慄。「依孤看,都是伺候的人不好,讓妳這腦子成天淨日的瞎想,若妳有個萬一,孤就先屠了他們給妳陪葬!」
  殿中宮人們已經伏跪在地,瑟瑟發抖,個個眼帶哀求地巴巴望著孟弱。
  她被他嚇了好大一跳,混沌的腦子剎那間有些轉不過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傻望著他。
  他,他這是發什麼瘋?
  上一世都不見他為了崔麗華這般護短到蠻橫無理,這一世他倆至今不過見了兩次面,說不上一個時辰的話,他就激動成這樣……
  孟弱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夢魘裡,一切還是走在相同的軌跡上,可又有什麼東西變得跟之前不一樣了,她越想腦袋越沉越亂越重,陣陣針刺般的劇痛感密密麻麻襲來。
  「好痛……」她忽然摀著自己的雙耳和腦際,壓抑地細細吸氣低喘了一聲。
  慕容獷俊美臉龐陡然變色,猛然一把將她小小身子撈入懷裡,大掌熟練地貼放在她冰冷的額頭上測溫,喉頭發緊。「怎麼了?很疼嗎?太醫──快傳太醫!」
  恍恍惚惚間,似有呼喚在孟弱混亂劇痛的腦海中炸起……
  阿弱……醒來……求妳……
  遙遠飄渺的梵音嗡嗡然頌唱著,似有若無,宛弱漸強……
  求求你們,不要……求求……停止……
  蜷縮在慕容獷溫暖懷裡的孟弱,渾身顫抖哆嗦如置身冰天雪地,小巧的臉蛋全無一絲血色,嘴唇由白漸漸變青紫,好似即將失溫凍死了。
  「醒醒!孟弱,妳給孤保持清醒,孤不准妳暈過去!」慕容獷大驚失色,緊緊摟著她,惶懼驚悸地不斷吼叫著她的名字,試圖將她自瀕臨昏迷的邊緣拉回來,大手微顫地輕拍著她的臉頰。「來人!太醫呢?太醫都死到哪裡去了?」
  迷迷茫茫間,孟弱彷彿魂魄已然盪悠悠離了體,她怔怔地望著焦灼盛怒的慕容獷,還有面色青白,厥死過去的自己……腦子昏昏沉沉,只覺好像有什麼被自己錯失、忘記了?
  難道這一世她還沒來得及報仇,就已經被這個破敗身子拖累死了嗎?
  世上還會有比這個更愚蠢的死法嗎?
  不,應該是說,這世上還有比她孟弱更愚蠢可悲的女人嗎?
  她的意識越來越渙散,最後終於墜入無間黑暗裡……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