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吃到飽~奸妃劣傳之三 宇文堂手上的酒爵懸在半空,冰冷鳳眸透著一絲詭譎的疑惑──雖眼角餘光早早就察覺那個朝自己飛撲過來的小肉球,可他怎就在電光石火間阻住了身後暗影的出手?
宇文堂還未曾思忖明白自己方才的異狀,下一刻在看清楚了小肉球那迫不及待胡吃海喝舉案大嚼的歡樂快活表情時,他頓了頓,鳳眸裡閃過了一抹古怪的複雜幽光。
唔,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何會對她這般……寬容了。
猶記幼時,父皇仍待他親厚,曾將暹羅進貢的一隻小麝香豚賜他耍玩,甚得他歡心。那小豚嗜吃如命,給什麼吃什麼,無論填多少吃食都吞吃一淨。這小肉球,形容神韻和小豚極相彷彿。
許就是這一念之間,心下的微微牽動,他沒有揮手滅了她。
宇文堂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這個一副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吃大嚼的小姑子,看著她憔悴不少的小圓臉重新有了血色,自礙眼的慘白漸漸浮起了淡淡紅暈,尤其那笑瞇了眼的憨然滿足小模樣,讓他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
像,真像。
相較於宇文堂的感觸緬懷,陳雙則是大吃一驚,隨即眉眼掠過陰狠利芒。
無怪乎對他視若無物,原來她野心甚巨,看上的是雄霸北朝的宇文堂!
陳雙心下像是塞進了滿把的蒼蠅般又厭惡又噁心,既妒且惱又恨,想也不想地揚聲道:「來人!把這膽敢冒犯我朝貴客的賤子拖下去──」
「諾!」原是退出一丈之外的金執衛轟然應道,殺氣騰騰地持戟朝趙妃子衝去。
「動她者死。」一個慢條斯理卻低沉有力的嗓音響起,如金石鐵戈交擊,字字輕緩,卻冷冽駭人至極。
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巨大氣勢沉沉壓迫著眾人的心,連久居高位的南梁王也心下怦怦然,只覺兩股顫顫,冷汗悄悄濕透背。
餓昏餓傻餓瘋了的趙妃子也悚然一凜,小嫩手裡抓著啃了大半的燒鵝腿,小心翼翼地放下來。
「吃妳的。」那嗓音冰冷卻透著詭異的溫柔,隨著聲音而落的是一甌放得較遠的奶白魚湯,「喝一口潤潤嘴,別噎著了。」
「姊姊……泥人金好。」她感動得差點痛哭流涕,仰起小圓臉,對著他露出了個含糊不清的油亮亮笑容。
那句「姊姊」卻讓原本神情平和的宇文堂當場變臉!
明處暗處都有人倒抽好大一口涼氣。
幸虧趙妃子就著魚湯把塞滿嘴的食物嚥了下去,再次抬起頭,甜甜地重複了一次,「謝謝……你人真好。」
宇文堂不知怎地眼神又柔和了下來。
暗處的亢差點滿地撿驚滾出來的眼珠子。
南梁王陳雙卻是神情越發陰森,片刻後,他爾雅一笑,宛若清風明月地帶著滿滿的善意道:「小王這小姪女驚擾了周帝,還請您看在小王的三分薄面上,允她先行退席,待小王的愛妃好好訓誨予她。」
肚子填飽了,腦子也清醒了,趙妃子聞言不由瑟縮了一下,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
糟了!
她這才發覺自己到底闖了什麼樣的彌天大禍……嗚,不管哪一條都足以讓王上、姑奶奶、姑姑、老太爺、阿爹、阿娘、阿叔、阿嬸、雲片、喜糕、香餅,甚至是守門的那條大黃活剝了她三層皮啊啊啊!
她那雙圓眼兒驚悸慌亂地望向席上眾人,彷彿想從中找到一個救命浮木,可是只見到一張張或嘲笑或諷刺或幸災樂禍的面孔,其中尤以躲在人群中對她比出抹脖子手勢的阿娘更為令她心驚膽寒。
「南梁王曾說要在今日宮宴上送孤一份大禮,」宇文堂眸光冰冷,嘴角的笑意卻是恁般魅惑迷人,隱隱透著股嗜殺血氣。「這份禮,孤很滿意。」
陳雙僵住,笑容消失了,抑慍地淡聲道:「周帝說笑了,這小姪女弱柳蒲姿,兼又缺禮少儀,哪裡有此等榮幸得侍北朝君王身側?小王已備得國色天香身段妖嬈的美人五十名──」
「南梁王難道不知道孤的脾性?」他唇畔笑意更深,眼神更冷。
陳雙被他的「笑眼」逼視得滿頭冷汗,偏又心下不甘,氣息粗重地喘了口氣後,硬著頭皮做最後的困獸之鬥。
「既然如此,那豈不是更不能令這小姑子汙了您的龍目──」
「孤沒拿她當女人……」宇文堂故意溫柔地瞥了那個油膩膩小嘴邊叼著鵝腿,邊傻傻呆望著自己的小肉球,「孤這是養寵物。」
一句「寵物」擲地有聲,宛若石破天驚,當場震碎了眾人的萬千枚狗眼。
「寵、寵物?」陳雙喉頭噎卡住。
「寵寵寵……」人群中的趙氏長媳兩眼翻白。
咚地一聲,趙妃子嘴裡的燒鵝腿掉在了矮案上,砸翻了滿甌的魚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