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盼廝守 長孫澈慵懶笑看她臉上有些懊惱的神情,皇上派來的畫師,比他想像中要有趣多了。
「妳愛住多久就住多久。」說起來他應該感謝皇上,讓這麼有趣的一個人來這裡讓他玩。
「……謝大爺。」如果她現在說其實她不是畫師,不曉得會怎樣?
突然間他又揚起了邪佞無比的笑容,笑得她臉皮直抽搐,渾身忍不住輕顫起來。
妖魔!這大爺鐵定是妖魔……原來皇上想要處死長孫澈的原因,就是因為這東昭皇朝的支柱竟然是個妖魔嗎?
這還是她頭一遭要繪妖魔的畫像……事實上,東昭皇朝史上恐怕也只有她這麼一人吧。
「既然妳想觀察我的神態,那麼就住這院落裡的廂房吧。」
雖然他說這句話的口氣好似很親切,可李海青就是忍不住一陣發寒。
「……是。」這大爺臉上的笑還真是假。
他的話聽起來好似很有道理,但她就是覺得背後有其他企圖,雖然她也說不出他能有什麼企圖,可她整個膽戰心驚到不行,定是有問題,她的直覺一向很準的。
「妳現在就來觀察看看,看我會有什麼神態。」他還是笑,笑得慵懶,笑得愜意,滿臉都是遮掩不住的興味。
雖然這大爺有時很妖魔,長得也極妖豔,可其實還是很孩子氣,就算她聽說長孫澈已經二十有四了。
這東昭皇朝的支柱,果真不是普通人能當的吧?可他卻當了二十四年……
「李海青,妳想什麼?」長孫澈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兩人高度的差距因他的靠近而更加明顯。
隨著他的靠近,她跟著仰起頭,這大爺還真不是普通的高啊……好一根支柱!若是她來當支柱,肯定撐天天倒,撐皇朝則皇朝早就不在了。
「大爺,你現下刻意的神情,我是觀察不到什麼的。」努力仰著頭,她睜大眼回道。
就因為如此,所以只要她幫人畫像,定要到對方的居所住上些時日,仔細觀察那人的一切,才能畫出一張好畫,至少是她盡力過的好畫,雖然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張,但至今沒人向她抱怨過。
長孫澈瞇眼瞪著她那張平凡無奇的小臉半晌,而後甩袖哼了聲,轉身走回躺椅坐下。
「我沒想到原來妳一個小小的畫師也有這麼多規矩。」他露出一抹諷笑,眉眼全是譏誚的神情。
說實話,他這話、這口吻還有這神情,若是給別人看到了,鐵定要被他氣死,可他說話的對象是她,而她一向不是很在意這事的,反正他說的是事實,所以她沒什麼好氣的。
「師傅也這麼和我說過,我也好煩惱。」李海青皺了皺眉頭,好似真困擾萬分的模樣。
「難不成妳只要為人畫像,就要先觀察那人一段時日才能作畫嗎?」
「是啊。」她笑嘻嘻的應聲。
長孫澈瞪著她咧嘴笑得燦爛的小臉,心裡莫名的不悅起來,但又覺得她有趣得很。
「我這人最討厭規矩這東西。」他垂眸緩聲道,右手撫上左手尾指的玉指環。「李海青,只要妳能在三個月內畫好令我滿意的畫像,我就饒妳不死。」
朝中有名的畫師他知道有誰,其中可沒有李海青這號人物,顯見她只是個小畫師,也就是說,有沒有她無所謂,死了也不足為奇。
今日就算他免她不死,等到皇上忍不住將他賜死,恐怕她也難逃死劫。
畢竟皇上怎可能允許唯一一個畫過他畫像的畫師留下呢?若她也死了,將來就再也沒人能畫出他的樣貌,而長孫澈的一切怕是會極快的從東昭皇朝中抹去,從此再沒有長孫澈,沒有所謂的皇朝支柱。
「嗯,三個月嗎?」李海青眨眨眼,搔了搔頭。「若大爺要三個月,就三個月吧。」
倒不是她很有自信一定能在三個月內畫出長孫澈的畫像,而是她根本不曉得自己什麼時候能畫出來,如果三個月期滿她還沒畫出來,那她也就認命了。
反正,人總是生生死死的,她很看得開,就不知道在她死前,大爺會不會答應讓她找個人為她畫張像,畢竟她長到二十一這歲數,還沒給人畫過像呢。
「大爺,您該喝藥了。」屋外傳來江君平的叫喚。
聞言,長孫澈停下撫玉指環的動作,抬首勾唇淡道:「這話聽了真刺耳。」
他臉上的表情,是惱怒吧?雖然他好像想要笑的樣子。
「大爺身子不好嗎?」
「不好?」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他哼笑了聲。「若真不好,我還能活到現在嗎?」
雖然他看起來還好,可臉色很蒼白,更何況,他其實天天都要喝藥的吧?身子還能好到哪裡去?
「這藥要喝多久?」李海青脫口就是這一句,雖然她也不曉得知道這個有什麼用處,可她就是想要知道。
這皇朝支柱,根本沒有所有人以為的那樣無所不能,能庇佑東昭皇朝千秋萬世吧?
可誰會知道呢?眾人只知長孫澈是皇朝支柱,是國師卜卦出來,東昭皇朝唯一的支柱,又有誰知道長孫澈也不過是個凡人罷了。
長孫澈挑了挑眉,雖不解她問話的意圖,可他仍勾唇答道:「這藥會跟著我一輩子。」
他得喝藥喝一輩子?皺了皺眉,她胸口有點悶。
大爺不過比她大三歲,身子卻已走到這地步,以後的日子他要怎麼辦?
「妳懂嗎?一輩子,由生到死。」簡直是不離不棄了啊。
他臉上雖是譏誚的神情,可那雙幽暗黑眸,卻令李海青心頭一陣震撼。
「大爺……」她有些艱困的開口,聲音極為沙啞。「你一人這樣活了多久?」
長孫澈唇邊的笑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板的表情。
「妳說,能有多久呢?」
他見江君平推門而入,手裡端著微冒熱氣的瓷碗,這一幕他見過多少次了?怕是打從有記憶以來,就有了吧。
「藥擱著,你下去吧。」
「是,爺。」江君平將碗放在躺椅旁的小桌上,然後目不斜視的離開。
他默默注視著碗裡的藥湯好半晌,才隻手撐顎看著她。
「妳哭什麼呢,李海青?」他淡問道。
只見她蜜色的小臉上滿布淚痕,而她擦也不擦,連遮一下也沒有,就這樣兩眼瞪著他。
她是在哭,卻沒有出聲,只是默默的流著淚,而莫名的,他的胸口竟柔軟起來。
「你不寂寞嗎?」
「寂寞什麼?」他有些好笑,不知怎地卻露不出一絲笑意。「我很早以前就習慣了。」
怎麼會習慣?要怎麼習慣?他在這長孫府、這屋裡關了多久?就算長孫府有滿滿的僕役,這屋子卻彷彿只有他一個人在,而他已經獨自生活了二十四年啊……
東昭皇朝的支柱究竟有多重要,為何要他一人來承擔、背負整個皇朝的命運?
不公平,這太不公平!
「我陪你吧。」
「陪我?」他勾唇諷笑,她要怎麼陪他?
「我陪你,就算只有三個月也好,那寂寞你就別習慣它了吧。」沒有人該習慣寂寞的。
下意識撫著左手尾指上的玉指環,長孫澈默默的注視著她臉上認真的神情。
他活了二十四個年頭,沒有人對他這麼說過,事實上除了她,再也沒人敢這麼說了吧?李海青這沒沒無聞的小畫師,竟然說要陪他?
她以為這樣他就會感動,而後免她不死嗎?
「好,我就讓妳陪吧。」他倒要看看她能為他做到什麼地步,甚至是為他犧牲自己到怎樣的程度。
他可不信這世上有人能對一個會威脅自己性命、且談不上認識多深的人付出多少。
而且,他不以為方才那番話是李海青的真心話,說不準又是皇上的計畫之一吧……皇上實在痛恨他太深了。
他撫唇諷笑,始終沒發覺李海青臉上那副極認真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