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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蹦亂跳龍十三1


回頭說到西海,我得更正我爹的一個說法──不是我二叔請我去西海小住,而是上面的意思,老爹打算把我丟去西海做人質。

說起來我爹他們幾兄弟都不是省心的主,為著爭地盤、爭王位,有時候只為爭得神仙姊姊多看一眼,不知道打過多少架。一群人打架,天上的神仙還有幾分體恤,一群龍打架,看熱鬧的可就多了,玉帝的麻煩也就大了,他忍無可忍,就借了人類的法子,頒旨命四海龍王交換人質,彼此不得隨意開打。
那一日老爹送我出東海,半路上忽聽得哭聲震天,我頓時十分感動,不想我還有這等人緣,當下就要回頭說幾聲「多謝」、「別掛念」、「我過不得三五天就會溜回來」,卻被老爹拉住:「哭聲好像是西邊的?」
側耳一聽,果然是西邊的,東海裡正歌舞昇平呢。
不由有幾分不高興。我雖然是個禍害,也沒禍害過你們西海吧,哭啥啊?
彎透了的蝦將軍抽泣著回答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族人甚多,大公主這一來,豈不是泰半都保不住,焉得不悲?」
這傢伙腰彎得像個老夫子,說話也酸得像個老夫子,我不屑地冷笑一聲:「如此,換我家二妹來如何?」
蝦將軍露出充滿希望的笑容,剛要說一個「好」字,邊上閃出儀表堂堂的蟹護衛:「咳咳,這個……還是不要吧,二公主雖然生得那個天生麗質美貌無雙風華絕代……」
他還要囉嗦著一路唸下去,我爹的臉已經掛不住了,怒吼一聲:「住口!」
蟹護衛果然很聽話地住了口。
各位看倌也多少明白了一點我家老二的本質──沒錯,我家老二別的本事沒有,對自己那一張臉,那叫信心十足,成天逮著誰誰就得誇她,還得誇得別致、與眾不同、次次不帶重樣,否則──老二是火龍,西海能有多少水,惹得起我家老二?
「那麼,三公主呢?」到底是烏賊,說話比其他傢伙老成多啦,開口就說到了點子上。
我笑得嘴都歪了,扭頭就要回東海。老頭子也笑了。只有二叔臉抽了筋,一把拉住我:「丫頭別走啊,二叔可不歡迎別個。」
那是自然。我家三兒賭遍四海無敵手,二叔還有好幾座宮殿花園在三兒名下記著呢,他敢請我家三兒過來嗎?
於是乎,我就這麼留在西海了。
做人質是非常無聊的一件事,雖然不比做公主更無聊,但是你要知道,西海的物產比我東海要蕭條得多,而且西海各大水族也久仰我的名聲,一見我就躲得遠遠的。
雖然我法力不錯,但是在西海到底有不適應,所以有時候我會餓著肚子在西海新建的公主府花園裡長吁短嘆,新開的海花不能吃,水藻幸災樂禍地纏著我的小臂──一點兒營養都沒有的傢伙,我把它們從胸前趕開,那碧翠的枝葉又掃過我的臉,把我的眼睛蒙住啦,我登時大怒,「呼」的一爪拍出去,只聽得「哎喲」一聲就在耳邊。
誰這麼大膽子,敢靠我這麼近?
我心生疑竇,一把將海藻扯下來,睜眼看去,站在我面前的是個高個的年輕男子,白衣,衣上飾華貴,長得還挺好看。
我估摸著,能變成這樣好看的人形,應該不是蝦兵蟹將或者龜老頭,應該是一條龍,而且修為應該比我還高才對,為啥我就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他笑而拱手,道:「見過大公主。」
「你是誰?」我警惕地看著他,而肚子又很不爭氣地尖叫了一聲,催促我繼續覓食。
「我是──」
「有啥吃的沒?」我打斷他,眼巴巴地問。
他一愣,繼而放聲大笑,笑得公主府都抖了好幾抖。我不知道這有啥好笑的,龍餓了難道不要吃東西?
正尋思,轉眼看見牆角一頭鯨哆嗦著探了半個頭,頓時喜笑顏開,嗖地一聲衝了過去……
酒足飯飽回來,看見花園裡還待著一個人,我小小吃了一驚,伸爪子在他面前一晃:「呆子?」
呆子眼珠一轉,換了十分哀怨的表情:「妳怎麼不等我回答就跑了呢?」
「回答?」我一愣,「我問過你什麼嗎?」
「妳問我是誰。」
「那你是誰呀?」我再一次上下打量,這樣好的一副皮囊,吃了也怪可惜的──可不能怪我,他自己巴巴湊上來的。
呆子長嘆一聲:「我就知道,妳一早就把我忘了。」話音才落,這廝忽然就不見了,身手之快,便是我也瞠目結舌,自忖不如。
正浮想聯翩的時候,忽聽得一聲大叫:「公主救我!」
我左看沒人,右看沒人,最後發現叫聲是從底下傳來的,珊瑚地面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破了個大黑窟窿,一眼過去看不到底──是個新生的海洞。
真奇怪,他怎麼就掉到地底下去了呢?而且以他的修為,難道會掉下去上不來?
陰謀!一定有陰謀。我扯著頭髮下了結論。
底下又傳來一聲哭號:「我怕黑啊!」
雖然我一直都是一條嚴肅有餘、活潑不足的小龍,但是這一刻,也忍不住放聲大笑──我知道他是誰了。
我扯了水藻,在一頭繫上夜明珠,放到海洞裡去,海洞裡頓時亮了好些,那頭一陣手忙腳亂,好不容易爬了上來,仍然衣物如新,纖塵不染──和我家二丫頭很有一拚的功力啊。
我感嘆一聲,問:「小白,你啥時候成的人形,怎麼沒消息給我?」
照規矩,四海龍族修成人形,就算是成年了,都會邀關係好的水族一起慶祝一番。
我在東海是個爹不喜娘不愛的傢伙,成人的時候想不起可以請誰,於是跑得遠遠的,遠到連我自己也不清楚是什麼鬼地方,那個地方十分古怪,特別特別的冷,特別特別的荒涼,什麼活物也沒有,我倒覺得甚好,沒有活物,就不會有人看到我難過,也就沒有人會看到我哭。
我一哭,天上就有雷鳴陣陣,天黑如墨,閃電如霹靂,繼而大雨傾盆,淹得滿天滿地都是。
我正哭得痛快,忽然聽得腳下極細小的一個聲音道:「好黑啊……我怕!」然後便有無數的鬚爪緊緊纏住我的腳,直勒到皮肉裡去了。
我低頭一看,是一條小小的白龍,太小了,就我一根鬚子那麼大。我本來想將他一腳踢開,這會兒倒不好意思恃強凌弱,只好收了眼淚,蹲下去摸摸他的腦袋問:「你是誰啊?」
小龍搖頭晃腦,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父王叫我小白。姊姊妳是誰啊?」
他口稱父王,莫非是母后新生的九弟?我雖這樣想,但也終究不能確定,於是只回答道:「我是東海大公主。」
「哦。」小白龍恍然大悟,「原來是饕餮姊姊。」
饕餮?我驚!我因為出生的時候狠狠咬了我爹一口,我爹神思恍惚之下就忘記給我取名字啦,大夥兒都叫我大公主,什麼時候又多了饕餮這樣古怪的一個名字?
小白龍瑟縮了一下:「饕餮,龍子之一,性貪──姊姊別生氣,父王說的,不是我……」
我喃喃唸了一下「性貪」兩個字,只覺得十分貼切,也生氣不得,但臉色必然十分之不好看,一時就只聽見大雨嘩啦嘩啦,靜得有些恐慌。
忽然遠遠傳來叫喚的聲音,小白皺眉道:「父王在找我,我得走啦。」
我揮揮手說:「快走,快走!」
小白聽話地游開了,忽又回轉,在我腳邊怯怯地道:「饕餮姊姊,妳比傳說中長得好看多啦!」
然後哧溜一下就跑了。
我還來不及告訴他,我不叫饕餮這麼古怪的名字──但是……是有一個古怪的名字好,還是沒名字好呢?我有點猶豫。
想不到不過幾百年,連小白都長成這樣玉樹臨風風度翩翩──呃,原諒我,經我家二妹調教過的東海,無人不是出口成章──的模樣,我不由得感嘆一聲世事滄桑。
小白瞅著我的臉色道:「我成年的時候,請帖送到東海,大伯告訴我,妳出去找吃的了,不能趕來祝賀我。」
是嗎?可能有這回事吧。
我意興索然地東張西望,「小白,你們西海很小氣啊,我老餓著。」

  天地良心,我可不是有意刺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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