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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搏命（５）：下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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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黃昏，雪陽宮裡不安的情緒漸濃。
　　惠妃雖怠懶多日，但甯嬤嬤整日不歸還是讓她驟然警覺。雪陽宮裡好幾人都知道甯嬤嬤是去了含涼殿，半道摔傷的小丫頭也回來證實了，可含涼殿那邊卻說根本不曾見過甯嬤嬤，她手下的耳目也說今日不曾見過甯嬤嬤到訪含涼殿。
　　好端端一個人，怎地就這樣毫無徵兆的不見了？
　　宋雪芙正在苦思，甯嬤嬤手下頗為得力的甯檀進來稟報說：今早甯嬤嬤匆匆離開之時曾提到宣充媛，還說什麼召幸之事可能有異，是假鳳虛凰云云。另外，剛剛又有人報上來，這幾日一直在監視小祿子的兩個暗衛也失蹤了。
　　「嬤嬤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宋雪芙眼神驟利，蹙眉苦思。怨只怨自己這幾日不肯理人，也不知嬤嬤到底在做什麼。
　　「娘娘，娘娘……不好了！」外頭服侍的宮人居然不顧禮數，撲跌而入，「甯嬤嬤她，她……」
　　看著宮人一臉驚恐，宋雪芙頓覺不好，霍然起身，眉目凌厲道：「嬤嬤到底怎樣？快說！」
　　那宮人跪跌在地上，一手撐了青磚，伸直脖子目光散亂，一手遙指身後，「她老人家淹死在流芳池了……」
　　頂上如挨了當頭一棒，耳畔聲音全無，宋雪芙不可置信地愣在當場，抬起的手都忘了放下。
　　甯檀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得發懵，上前幾步問道：「可看清楚了？」
　　宮人哆哆嗦嗦道：「真，真的。已經撈上來了。」
　　甯檀腳下一軟，稍一遲疑就見眼前飛閃過惠妃黛色的身影，忙追了出去。「娘娘，娘娘！外頭下了雪，奴婢扶您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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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芳池是雪陽宮內的一方池子，與明渠的活水以暗道相連。
　　元帝剛剛登基為帝時，特意為雪陽宮開挖。池子水面雖不大，但周圍花木繁鬱，一年四時中池邊總有繁花盛開，清風起時落花點點，飛入池中隨水漂流，是以得名「流芳」。而元帝親筆題此二字於橋欄之上，其中就又蘊含了另一層意思──暗喻宋氏傾力輔佐兩朝帝王的功績流芳百世。
　　如今甯嬤嬤卻淹死在這為宋家歌功頌德的「流芳池」裡，淹死在自己的雪陽宮中。
　　宋雪芙一路飛奔，眼角的清淚冷如冰雪，迎面而來的風刀割得她周身痛楚。
　　橋欄旁圍滿了人，見到惠妃前來，都紛紛退回廊下。
　　「嬤嬤！」宋雪芙一聲淒厲的驚呼，已是淚下如雨。
　　甯嬤嬤花白的髮髻上結了薄冰，一張臉已成慘白，臃腫的身子經水一泡越發脹鼓。宋雪芙卻不管不顧，撲將上去，撫屍大哭。
　　這是她的奶娘，是一手撫養她長大，這世上最知疼識暖的人。可她偏偏就讓自己的至親之人，死在了她的眼皮底下，枉她還一直自詡聰明無雙。
　　緊隨而來的甯檀也哀慟萬分。她本就是甯嬤嬤的本家侄女，如今見嬤嬤慘死，娘娘痛苦，當即緊縮了眼角恨道：「娘娘，嬤嬤近來雖然身子不好，卻絕不至於老邁昏聵到失足落水的地步。嬤嬤一定是枉死，求娘娘徹查！」
　　「徹查？嬤嬤死在我雪陽宮中，如何徹查？自查嗎？」宋雪芙無力的跪在橋畔，眸中水光晃動。
　　「娘娘，流芳池中是活水，嬤嬤定是在外頭被人暗害，而後殺人者開了渠閘，再讓嬤嬤的屍身順水道飄進雪陽宮來的。」甯檀一直得甯嬤嬤調教，很是伶俐，當下便揪出疑點、要害。「再者，奴婢瞧嬤嬤的樣子，溺水而亡似已不是一時半刻了，何以雪陽宮上下無一人目睹，何以此時才見浮屍？
　　「娘娘，人命關天，這麼大的事兒，娘娘您去請皇上徹查，一定能查出蛛絲馬跡。」
　　宋雪芙顫悠悠起身，她當然知道甯嬤嬤不是失足淹死在流芳池的，而甯檀的話也已有七八分離真相不遠。可是她們都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甯檀如是，嬤嬤亦如是。她們只道她是受一個「情」字所困，才束手束腳，其實她們都不了解她的謹慎是因為忌憚那個手握至高無上權力的人，他們都不曾真正了解過那個人的可怕。
　　止了眼淚，宋雪芙表情怪異，忽然道：「甯檀，妳去稟報皇上，『嬤嬤浮屍流芳池，原因不明』。看皇上怎麼說，回來告訴本宮。」
　　甯檀雖覺奇怪，仍噤聲依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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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終於黑定，沉沉蒼穹如墨染一般，透不出一絲兒光，教人絕望。
　　陰沉的內殿裡只點了一盞宮燈，頭綰雙揪、眼圈微紅的小宮女甯桐靜靜地陪在宋雪芙身旁，隔壁的耳房裡停著甯嬤嬤猙獰腫脹的屍身。甯檀已經從紫宸殿回來，她一路走得極慢，也理不清腦中的紛繁蕪雜。
　　宋雪芙見了垂頭喪氣的甯檀，唇角怪笑，問道：「皇上怎麼說？」
　　「皇上說：現在正是新年裡，教莫沖了喜氣，讓娘娘先將甯嬤嬤的屍身送出宮去，待過完了正月再查。」甯檀一口氣說完，只覺心頭更堵。
　　「過完了正月再查？哈哈哈……」宋雪芙忽然樂不可遏地大笑，無聲的熱淚從眼角墜下。
　　她旋身而起，奮力推倒桌案、熏爐、插屏……所有一切可以推倒、砸碎的東西。
　　每狠狠地扔擲一件，她就歇斯底里的嘶喊道：「蕭辰昱！我恨你──」
　　外頭雪下得更大，北風嗚嗚吹響，猛地鼓開一扇窗櫺，唯一的一盞宮燈也被吹滅。
　　黑暗中，甯檀和甯桐都長跪殿中，既不哭泣，也不勸阻。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