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爺~來自地府的你之一 ☆☆☆ ☆☆☆ ☆☆☆
殺了他!
森銳的刀鋒,眨眼一瞬,刺入了那具平穩起伏的胸膛。
痛,如潮水湧現,原本沉睡的男子駭然睜開了雙眼,望向立在金絲楠木床榻邊,雙手沾滿了鮮血的女子。
「我……我殺了人……」女子忽地醒過神,娟秀小臉驚惶失色,她往後跌坐在地上。
鮮血不斷湧出,染紅了男子身上尊貴的錦織寢衣,而他竟然面無表情,撫著胸膛坐起身,雙目震懾的望著女子。
是她!
他沒想過,孽鏡臺竟會挑中這樣一個肉身,讓他在初初轉生之時,第一眼醒來便見到她。
「別走……」他咳了一聲,鮮血滿出咽喉。
見狀,女子驚惶失措的爬起身,抓緊手中的血刃,轉身奔離。
他等了千年,好不容易見得,怎能就這麼讓她走!
男子單手按住鮮血淋漓的胸口,掙扎著下了床,視線卻模糊起來,一陣刨骨般的痛楚鋪天蓋地襲來,他單膝跪地,痛得只能喘氣。
孤寒地獄。無常。歲凋。燁。閻羅。千年……
所有關於轉生之前的記憶,如同逝去的潮水一般,逐漸從腦海中被抽離。
彷彿有人正鞭笞著他的魂體,他痛得臥倒在地上,兩手卻始終耙抓著地面,掙扎欲起。
之前飲下的孟婆湯已開始生效。冥間之人,意欲轉生,必得先嚐過凡人之死,方能與佔借而來的肉體結合為一。
不!他不能就這麼遺忘。他為她而來,怎能眼睜睜讓她離開?
佛祖有言,只要「歲凋」花開,祂許下的神諾定會實現,他定能再見到她,亦能與之相守。
可到底,他仍是鎮守孤寒地獄的一小閻羅,不能違抗冥界律令,定要遺忘過去種種方能轉生。
一陣削骨刨膚之痛瞬間席捲而來,男子咬緊銀牙,痛不欲生。
這痛能忍,心中幾欲瘋狂的思念之苦,卻不能忍。
千年……他等待千年的那人……
他自是明白,神佛不可能妄下虛諾,定會種下因果,為他做好安排,可若能記得他深愛的那人,與之相認,那該有多好。
畢竟已成凡人之軀,這樣的想望,終究沒能如願,他在一陣劇痛中,斷了氣息。
那一抹不屬於陽間的黑色魂體,緩緩褪去了那層幽黑色澤,成了完整無瑕的白色魂魄,沉進了已然斷氣的男子軀幹裡。
遺忘,而後等待──轉生。
☆☆☆ ☆☆☆ ☆☆☆
端午已過,時序轉眼便來到溽熱的夏日,此際正是漢人所忌諱的鬼月。
湍王府的紅樓深院裡,男子穿著繡工精巧的黑綢窄袖豎領長袍,精瘦的腰間繞著一條驪龍啣珠的錦織腰帶,他雙手負於腰後,閉著眸,緩步走出屋外。
仲燁,仲燁?喂喂喂,我在叫你,你幹什麼故意不理我?
一名蓄著怪異短髮,瞳色呈綠,身穿灰色緊縛長衫,下身是黑色長褲與黑靴的男子,雙手抱胸,盤著腿漂浮在半空中,笑著露出一雙獠牙。
仲燁不耐的睜開眼,斜睞著那男子。「我說過,別再纏著我。」
嘿,我可是日巡神,愛纏著誰就纏著誰,在人間你可就管不著我。
漂浮於半空的男子──風剎,笑容帶著幾分頑劣,故意圍在仲燁的身邊飄來飛去,鬧著他玩似的。
仲燁那雙銀藍色眸子瞟了瞟風剎,神情清冷不為所動,只當他是個跳樑小丑的別開了眼。
自從數日之前,他遭刺客暗殺,死過一回又讓遠從皇城而來的西荒祭司救起,他這雙眼便產生異變,由黑轉藍,更能見到凡人所不能見的陰間之物。
例如這個百無聊賴,時常在他身邊打轉兒的風剎,便是從他自昏迷中清醒回神起,就現形於他眼前,更與他交談。
當湍王府裡的眾人目睹他對著空無一人的身旁說話,全都驚呆了,此後,他因遭遇死劫,卻歷劫重生,以致能與鬼神交涉的異聞,傳遍了整個臨川。
仲燁步入由許多假山曲池堆砌出來的園子,偉岸的黑色身影在金漆紅木曲廊上相互襯映,格外耀眼。
「世子爺。」一群年輕小婢經過曲廊時,個個低眉垂頸,羞紅了臉兒,福身的姿態也變得矯揉造作。
仲燁淡淡睞了一眼,隨即挪開視線,望著那優游於池中的丹頂錦鯉,邊曬著暖暖日光,漫步於曲廊之間。
即使他已逐漸走遠,小婢們仍羞笑不止,個個眼睛賊溜溜的往那頭瞅去。
那樣英偉修長的身軀,那樣深邃俊麗的面孔,眾所周知,湍王世子是天下無雙的美男子,即便產生異變,眸色鬼魅如妖物,卻絲毫不損他的美貌,反而更添一絲勾人心魂的妖魅。
喂,太無趣了吧?你究竟還要當仲燁到什麼時候?
風剎就跟在仲燁身後,漂浮的身子忽高忽低,忽前忽後,似是有意想惹惱仲燁。
只可惜,仲燁視他如無物,心沉意定,神情始終清冷冷的。
自數日前醒來,他便喪失了許多記憶。那祭司說過,有得必有失,這條命雖然成功救回,卻也免不了失去某些珍貴之物。
漸漸地,他在府裡眾人一點一滴的提示下,拼湊出自己的原來身分,對於眾人提及的事物,似也漸有印象。
他是仲燁,湍王府的世子,來自於一個無上尊貴的皇室宗族,父親與當今皇帝是同胞兄弟,更享有「世襲罔替」的殊寵。
所謂「世襲罔替」,指的便是該家世代子孫皆能傳承爵位,是直接承繼祖上原來的爵祿地位,等同於此家子孫世世代代皆富貴尊榮。
「世子爺,抓到了!」仲燁的隨身侍從安墨,一路嚷著飛奔而至。「世子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那名刺客抓到了!」
仲燁斂眉,轉身望向喘吁吁的安墨,冷然的道︰「都已經過了這麼些天,也該將人緝捕到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