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相逢陌上花(三) 當我重新進入澤新辰房間的時候,坐在他身邊半掛淚花半帶笑的玉如意霍地就站了起來,一臉警惕地看著我,充滿了敵意。
床上虛弱不堪的澤新辰想要支撐著起來,我趕緊過去把他按倒,不敢讓他瞎折騰。
我對他說:「躺好,你真傻。」這句話出自真心,聽在自己的耳朵裡,頓時就覺得鼻子一酸。
玉如意冷冷地看著我,如今澤新辰醒來,她自然沒有剛才那麼生氣發狂,但對我卻絕對是一副冷臉。
澤新辰不明白玉如意為何與我氣氛緊張,正要出言相勸,我卻對玉如意說道:「麻煩妳出去一下,我說幾句話就走。」話裡透著一股威嚴。饒是玉如意再不情願,但低頭看了眼已經生出偏向的澤新辰,卻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刺激他,便瞪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我和澤新辰兩個人。
我看著他,他那雙無神的眸子始終閃爍著令人心動的光芒。我說,我都知道了。
他沉默不說話,臉上反倒現出一絲哀淒。
我說,你怎麼那麼傻,幹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呢?看著他身上的紗布,我便哽咽了。
澤新辰很輕聲地說,妳救了我,這是我欠妳的。我一直想還妳的情,可原來越想還就越還不了的。越還不了,就越關注,越關注就……
他話沒有說下去,我體味著澤新辰的言外之意,眼簾裡波濤暗湧……
澤新辰不鹹不淡地說著,「妳流淚了。」這話不慍不火,聽在人的耳朵裡,卻像是附在耳邊輕聲說著的。
我抹了抹臉頰上溫熱的淚水,努力帶上笑:「你做那種蠢事,能不讓我流淚麼?」可是心裡頭卻是無比的悲傷。我告訴他,慕容楚歌已經來了府上。
他與澤新辰約好了今日會面,澤新辰沒有辦法,只有躲進屋子裡用自己的生命來了解這一樁。一想到此,我的心就痛得要命。
澤新辰幽幽地說著:「悠夢,我可以叫妳悠夢吧?」
我猛地點頭,坐在他床邊,怔怔地看著他,就像坐在醫院的床頭看著病榻上的星一樣,他強顏歡笑,我卻泣不成聲。
「說起來很奇怪,」澤新辰自我解嘲地一笑,「我總是想起在宮裡的時候,妳從樑上跳下去的樣子。妳不懂武功,從那麼高摔在地板上,一定很疼,可是妳卻一聲都沒有吭,只是坐在地上揉妳的腳,妳的臉上掛著微笑,我好像一下子看透了妳的心。那些人是找妳,妳原本就是要躲著他們,可妳卻為了我暴露了自己。」澤新辰細數著當日的種種,彷彿那些事情就在幾個小時之前發生的一樣。
澤新辰有些淒然地看了我一眼,嘆了一口氣,「我越是想起那一幕,便越覺得妳和我是相識的,或許正如妳所說的,妳與我前世相識,只是我卻沒了記憶。」
「是,我轉世投胎,卻沒喝那碗孟婆湯。」說著說著,我的淚便滴落下來,「但你不是他,我說的前世……總之,你不是他!」我想要解釋卻解釋不清楚。
曾幾何時,我是那麼希望澤新辰就是星,就是每晚上出現在我夢裡的那個少年,可是,當澤新辰甘願成為星的時候,我卻一點也不開心。原來以為埋藏在心裡的這份愛,竟然不知不覺中淪為了平淡。原來我夢裡流連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沒有出現。
但是現在,不依不饒的不是我,而是澤新辰。
「是與不是又有什麼關係呢?」澤新辰臉上的笑很安詳,「我只是想,倘若有來生,我一定也不喝那碗孟婆湯。」他說著,臉上的笑綻放的很燦爛。
我忽然一下子明白了澤新辰當時的心情。原來我不明白澤新辰為什麼就忽然對我另眼相看,不明白澤新辰為什麼會為了我寧願選擇死。他不是星,但他卻因為我把他當作星而敏感地感受到了我對星的愛。
他看到我為了他奮不顧身,總不會無動於衷的。於是他開始思考我為何每次看見他,神色都是那樣的不自然,都是那樣的欣喜,都是淚水盈滿了眼眶;他開始去想我是怎樣一個人,甚至去猜想我和星是怎樣的光景,漸漸的,他越來越關注我,漸漸的融入了我的故事,在關注中迷失了方向,在融入中忘記了抽身離去。
我明白了澤新辰的處境,卻更因此而發現了我自己的感情。澤新辰因為我的奮不顧身而對我生了異樣的感情,那麼我對錢佐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其實當黑衣人不顧一切把我從監牢裡救出來的時候,我便對他那寬厚的背影產生了依戀。沒有什麼人,比在你最危難的時候救你的那個人更值得你依戀了。
更何況黑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而我,雖然不是戴悠夢,但佔用著她的身體,過著她的生活,感受著錢佐對她近乎發狂的癡戀。當我得知錢佐是因為愛上戴悠夢而精神分裂的時候,我就已經被錢佐的愛給深深地震撼了。
所以我才會為他哭,為他的生死而那麼緊張,為他的可愛而會心一笑。只因為,只因為我陷入了他與戴悠夢的故事,我深陷愛的泥沼,無法自拔。
澤新辰陷入了我和星的故事,而我卻陷入了戴悠夢和錢佐的恩怨之中。
這一個推斷讓我也要瘋狂。我居然愛上了錢佐!其實或許我早就愛上了錢佐,只是一直不敢承認,不願承認。
而現在,當我正視自己的心時,想見錢佐的慾望竟然是那麼的強烈。我霍地站起,對澤新辰堅定又激昂地說道:「你安心養著,血伏參,我一定會想到辦法弄到手的!」看他眼裡閃過一絲異色,我趕緊補充道:「不要再做傻事,只要人活著,就有希望!」
隨著歲月的「倒流」,我對星的感情終究埋入了心底,但儘管我對澤新辰那張酷似星的臉很難再產生最深的愛戀,但他永遠都是我最親近的人,我也絕對不允許他出事,出任何的意外。
澤新辰怔怔地望著我,眼睛裡萌動著絲絲情意,他說:「我知道妳會為了我……可是,血伏參不是那麼好弄的!妳不要聽慕容楚歌的!」
我輕輕地點點頭,我當然不要和慕容楚風合作。我要和錢佐商量。不就是一棵血伏參嗎?既然是鎮國之寶,當然是由錢佐保管的。若是以前,錢佐作為一國之君興許還要考慮一下血伏參是否會送給戴悠夢,可是現在,錢佐不過是一個沒有任何思想的癡情種子,不就一棵人參嗎?一想到此,我更是迫不及待地衝出房門,想要去找錢佐。只是和守在門口的玉如意撞了個滿懷。
她的臉上滿是疑竇,質問著我:「那個高心樓到底是什麼人?」她這話說出來,裡面的澤新辰都渾身一凜,差點要掙扎著起來。
我趕緊把門關上,示意玉如意小些聲音,她說:「客廳裡的僕人全都被放倒了,她不在客廳裡,也沒見她出府去!」或許因為高心樓給了玉如意一枚「雪蓮冬晴」,玉如意對她的敵意並不深刻。更或許玉如意除了需要呵護澤新辰,這質子府裡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她一點也不著急。
然而我卻暗叫不妙,甚至感覺到那擔憂的火焰快要把我自己給點著。
千萬、千萬不能讓慕容楚風碰上現在的錢佐啊!
我沒再理會玉如意,而是提著裙子一路狂奔回錢佐所在的那個小跨院。然而,錢佐並不在裡面,我探手摸了摸床上掀開的被窩,那裡一片冰涼。錢佐剛才並不曾回來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