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心絕對只要妳 ☆☆☆ ☆☆☆ ☆☆☆
「喝……」
汗濕的小臉猛然抬起,何曉湘很迷惑,非常迷惑,然後一個無力,俏顏再度趴回那佈滿水氣的手臂,她猜測那大部分是汗,可能還加了一點口水。
她只是睡著了,作了夢,但她從沒想過那個真實的回憶會變成夢境。
嘴角不自覺拉出一個無奈的微笑,她果然被「瑋哥」逼到臨界點了,所以連國中的回憶都跑出來攪局。腦海浮現一張極度模糊的臉,她對書呆子徐暐幾乎是沒有印象,她不曉得那天她跑掉之後,他是不是真的哭了,但聽說他從隔天起,就連請了兩個星期的病假,至於猛男許緯則在三天後突然轉學了。
她對書呆子徐暐存在著一股莫名的愧疚感,她猜測主因就是那半個月的病假,不過可能也因為這份歉意,她反而變得更刻意漠視他。直到畢業典禮當天的某一刻,她才又正視了徐暐一眼,但她一直覺得那是自己眼花。
書呆子徐暐無疑是畢業生代表,這一點都不令人意外。
她記得她沒有對他投注任何目光,反正她近視,看了也是白看,於是她繼續跟同學聊天,以降低無趣致詞帶來的催眠感。好不容易那低沉的男聲終於停了,她被動的跟著大家拍手,接著不期然被那道走下台的頎長身影嚇了一跳。
那是徐暐?那個看起來高壯又站姿挺拔的人是他?還是她的近視沒加深,散光度數卻莫名飆高,所以原本又瘦又矮又微微駝背的徐暐才會突然放大了?
但她沒機會細看,因為那道健碩背影早已迅速移向體育館外側,一溜煙就不見人影,而她的國中生涯,也在那天宣告結束。
揚起自嘲的笑,想不到自己竟然這麼認真在回想那個書呆子徐暐,她甚至完全不記得他的長相。闔上筆電,她伸了個大懶腰,站起身來舒張筋骨。
一陣陣嘈雜的聊天、對話開始竄進耳裡,門外幾乎稱得上是喧鬧,但這些聲音當然不是現在才開始,從她剛才趴在桌上回憶過往,甚至無視嘈雜的熟睡時,這些聲音就已經存在,只是身為作家,她早就練就一身老僧入定的功力,一旦陷入沉思,外界的雜聲就會完全靜止,就跟氣密窗隔絕噪音一樣厲害。
踏出員工休息室時,何曉湘已經換上制服,紮起馬尾,戴上棒球帽,俏臉揚著甜美的淺笑,迅速往一樓移動。
她知道自己是個美女,所以總是有人注視著她,她知道也很習慣了,不過她向來不太注意周遭變化,這是近視又不肯戴眼鏡的副作用之一,既然看不清楚,也索性不認真去看了,是故,她忽略了一道並非欣賞,而是震驚的眼神。
☆☆☆ ☆☆☆ ☆☆☆
「暐哥。」一隻手掌拍了拍他厚實的肩頭。
那……那是……是她嗎……徐暐寬挺的背脊僵直著,炯炯有神的目光死黏著那抹纖細身影,即便人都下了樓,還收不回來。
「暐哥!」好幾隻黝黑的大手跟手肘全往他身上招呼過來,推得他一陣天搖地動。
「幹嘛啊?」徐暐回頭賞了他們一眼瞪視,視線旋即又往樓梯飄去。
「是個正妹吧?」有人色迷迷地賊笑著,「我很努力試過了,可惜就是不給把。」
此話一出,一群留著平頭的高中棒球隊男生頓時笑成一團。
明知事不關己,但他卻無端冒出一肚子火。
「她應該不是高中生。」不是說那個女孩看起來老,而是如果她是「她」的話,那她都二十六歲了──當然,這一切也可能是自己眼花。
「看起來像就好,管她到底是不是。」又是一陣嬉笑。
他蹙起眉,瞄向這群正處於荷爾蒙過度分泌階段的毛頭小子,「我就覺得奇怪,你們怎會想來這種氣質跟你們格格不入的咖啡店,原來是這麼回事。」
拿起冰咖啡猛灌,他順手將面前的起士蛋糕推向坐在對面的捕手。隊上的捕手實在太瘦弱了,前兩天還在本壘板前被對手的第四棒狠狠撞飛起來,他得趁在對他加強重量訓練的同時,幫他多補充一些卡路里才行。
「是你說我們打進高中聯賽前八強,你這個助理教練就負責請客的,你管我們要吃什麼。」
他的濃眉擰得更緊。他是承諾要請客,而這群小子也夠爭氣,問題是……
「你們的助理教練不是我,是許緯!」老是有人分不清他們兩個,不管是名字還是外表!
「知道啦,你是徐暐,我們叫你『暐哥』,負責幫我們調整體能還不收錢。許緯是義務的棒球隊助理教練,我們叫他『緯老大』。」
這一切他們都很清楚,唯一不清楚的是暐哥為什麼會這麼介意別人把他跟緯老大搞混?緯老大似乎就不怎麼介意。老實說,他們的確很像,從體格、長相,到那頭俐落簡單的小平頭造型,相似度都直逼雙胞胎,所以也不能怪別人把他們認錯。不過最好笑的是名字,徐暐跟許緯,老是讓人傻傻分不清楚。
「暐哥,緯老大到底什麼時候回台灣啊?」
冒著青筋的黝黑大手緊握著只剩冰塊的玻璃杯,徐暐知道他現在的臉色一定很臭,剛毅的下巴一僵,他把剩下的冰塊全倒進嘴裡,洩憤似的咬著。
「暐哥,緯老大……」
「我聽見了!」他惡狠狠地瞪向發聲者,一群大男生一陣瑟縮。
表情就是暐哥跟緯老大的最大不同,暐哥不爽的時候很會擺臭臉,偏偏他超容易不爽,緯老大則老是一副嬉笑不正經的輕佻樣。
「他處理完私事就回來了。」但他斷定沒有四、五個月,恐怕是回不來。
拜棒球隊教練出了嚴重車禍,撞斷一隻手跟兩條腿的憾事所賜,帶球隊的重責大任就落在了許緯頭上,怎知造化弄人,老傢伙前陣子開始傳出病危風聲,而許緯竟然二話不說表示願意回美國處理老傢伙的事,是以他不得不攬下照顧這群小鬼頭的屎缺。
徐暐掏出皮夾,抽出六張千元大鈔,遞給坐在他右側的棒球隊隊長,「去把帳付了,多的當作球隊公費。」
眾人又是一陣歡呼。暐哥只是臉臭,其實對他們很好。
「那晚上的重量訓練……」有人試探性地開口。
「小二跟小四照昨天的菜單繼續做。」他看向身形過瘦的捕手跟二壘手。
「其他的人打籃球,除了……」他瞪向球隊兩名主力投手,「我說過我不想再看到不及格的考卷,結果咧?」
這兩個已經被球探鎖定的小鬼不只是不及格而已,是一個考四分,一個考八分,簡直氣死他了!
「暐哥,你明知道我們很累,根本連題目……」
「我不管!」他當然知道這兩個小鬼每天都自動增加自主訓練的分量,所以可能連考卷的內容都沒看完就睡死了,不然這支學業能力早就被他提升上來的棒球隊,根本不可能再出現那種可怕的個位數成績。
「連續一個禮拜,每天增加一個小時的念書時間。」徐暐的語氣帶著不容反駁的堅決。
五分鐘後,棒球隊隊長結了帳回來,這群黝黑精壯的大男孩們,紀律嚴謹地走出咖啡店,徐暐一如往常的壓陣走在最後面,一方面可藉機觀察球員的細微小動作,另一方面,他想找尋那一抹讓他心頭微顫的嬌柔身影。
他很可能只是眼花而已,他知道這個可能性很高,非常高。
金屬管狀風鈴再次揚起響亮輕快的碰撞聲,被拉開的玻璃門正緩緩關閉,門縫的間距從五十公分變成三十公分,再縮短為十五公分,那帶著期許跟渴望的眼神不死心地掃射著室內,接著被緊閉的門隔絕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