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上掌心暖暖愛
對哦,她想哭啦。每當不開心,她就會跑到這裡來,偷偷躲著哭。會來這片荒棄廢地的人很少,這裡是她的祕密基地,問題是阿敬哥……阿敬為什麼也在這裡?他為什麼沒跟其他人一起看球賽?
一聲啜泣差點衝出口,她趕緊吞回去,深怕惹阿敬哥……阿敬,她在心裡默默更正,深怕惹阿敬生氣。
「妳在想什麼?」
「這裡是我的地盤,是我先來的。」她略不滿的說。
如果問,她最不想讓誰看到自己哭哭啼啼的樣子,那個人非阿敬莫屬。
在她眼中,阿敬長得很帥,個性又很酷。有別於其他男生,他從來不合群,不管在哪裡,不管做什麼,總是獨來獨往,很享受自在。很多時候,她好羨慕他有特立獨行的勇氣,眼睛老是偷偷繞著他轉。
但仔細想想,每次看到她哭的,都是他。
他聳聳肩,「然後呢?」
「為什麼你也來這裡?」
「因為這裡很安靜,很適合發呆,妳看那邊。」楚敬坐在牆頭上,抬手指著天空。
天藍藍的,一朵朵白雲飄浮在上面,雲的邊緣被陽光映得發亮,柔和的金光像是天使的金髮流瀉而下。
好美喔……不對,這不是她現在該想的事。「我跑來這裡是為了哭,但你在這裡,我……」鄭小鈴忽然打住。話說回來,她有什麼資格叫他別來?這裡又不是她家!
「妳想哭什麼?」他淡淡的問。
「我……」一想起原因,她兩泡淚水含在眼中就要滴下來。
不行,不能哭,阿敬哥說,不對,阿敬說……
「算了。」看她一臉糾結的樣子,知道她心裡不知塞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情緒,楚敬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要哭就哭吧。」
「可是你剛剛……叫我別哭了,說我很煩。」兩滴水珠懸在眼睫上,在陽光之下,晶瑩剔透,折射出星點般的光芒,隨著語氣的抑揚,抖啊抖的快要墜下。
他看得出來,她不敢眨眼睛。睜那麼久,兩眼該酸了吧?但她就是死死的撐住,只因為他叫她別哭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個性,會讓她把別人的要求置於自己之上?
「妳哭吧,我想聽妳哭。」說完,他覺得自己的要求很奇怪。
卻是她真正需要的。
那脹鼓鼓的眼皮用力一眨,豆大的眼淚直墜而下,成為地面青苔的養分。
「嗚……」顧不得又醜又丟臉,她抬起腳要走。
她是怎麼回事?站好好的,難道會哭不出來嗎?楚敬飛快跳下牆,朝她衝去,在她被絆到之前,攫住她的雙臂。
那雙超越年紀的大掌,十根手指骨節分明,扣在她的雙臂上,形成強烈的對比。她的皮膚是白皙的,豐潤的,他的手是黝黑的,精瘦的,他抓得不是太用力,但她柔軟的小肥肉滿溢在他指間。
他低頭瞪著,微愣。
他好像不曾在自己身上看到這麼多軟嫩嫩的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難以形容的色澤,似乎有一點點透明,像水蜜桃果凍。
「呃?」鄭小鈴嚇了一跳,抬起頭,鼻頭紅紅的看著他。「阿敬哥……阿敬?」
他回過神,「繼續哭,繼續走,別理我。」
「……好。」
雙掌握住她的肩,把她帶到大樹下,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條手帕。
那條手帕折得四四方方,一角都沒皺,隱隱約約帶點洗衣精的香味。額上冒出一片汗,他左手一抬,粗魯的揩掉,手背在褲管上擦了一下。
他用右手遞出手帕,「喏。」
她接過手,摀著鼻子,眼神往上瞄了一下,接觸到他的眼神,趕緊又低下去。
嗚嗚的啜泣聲音從手帕後方,可憐兮兮的傳出來。
怎麼到了現在還在壓抑?他一臉無奈,「哭大聲點。」
手帕稍微移開些,「嗚嗚……」
「再大聲點!有多大聲,哭多大聲。」要不是怕她憋壞了,他何必下這種奇怪的命令?
「可是……」
他知道怎麼激她大哭,「是妳哥故意餓妳嗎?怎麼連哭都沒力氣?」
她睜眼瞪他,「你怎麼、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大哥的壞話……」才拿開手帕,辯駁沒兩句,忽然「哇」的一聲暴衝而出,瞬間劃破寧靜,就再也停不了了。
楚敬好氣又好笑的看她嚎啕大哭。
牆頭上,那隻正趴著睡午覺的斑點貓陡然被驚醒,橫她一眼後,以一個輕巧的跳躍,遠離此地。
☆☆☆ ☆☆☆ ☆☆☆
嗚嗚,好累,好餓,眼睛好乾,頭也好痛……
鄭小鈴放下濕皺的手帕,愣愣的看著前方,太陽的位置似乎比她記得的更斜一些,風也有點涼了。
這裡是哪裡?現在是什麼時候?剎那之間,她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口渴了嗎?」旁邊一個聲音問。
「嗯。」她下意識點點頭。
一罐扭開瓶蓋的礦泉水,魔術般的出現在她面前。
她接過來,咕嚕咕嚕喝掉三分之一。
「餓了嗎?」那個聲音又問。
「餓了。」依舊是鈍鈍的回答。
「吃飯。」
一個打開盒蓋的排骨便當也出現了,連免洗筷都幫她拆好了。
「謝謝。」
「慢慢吃,不要噎到。」
感覺胃緊揪到發痛,她用力扒了兩口飯,才想到身邊怎麼會有關照她的人?
鄭小鈴扭過頭,看到教練家的兒子坐在不遠處。他雙手撐在後方,兩腿打直,隨意分開,鞋襪早已脫在一邊,很享受日光的照射。
啊,原來是他……她紅了臉,想起自己剛剛見過他。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超丟臉,哭得那麼投入,現在眼睛也腫了,鼻子也紅了,腦子暈糊糊的,拿到便當張嘴就吃,一點女生的樣子都沒有。
腦中一個聲音提醒她:到現在才長出羞恥心,有什麼用?
「看我幹嘛?快吃飯。」楚敬伸手拂開被風吹到臉上的髮絲。
她乖乖的再咬一口排骨,忍不住問:「阿敬哥……阿敬,為什麼你可以留長頭髮?」那把頭髮都快比她的妹妹頭長了。
「沒有為什麼。」只是想氣氣他老頭,不過,不必告訴她。
「是想讓教練不開心吧?」她無心的指出,「就跟你一定要加入游泳隊一樣。」
這丫頭深藏不露的觀察力,總是敏銳得讓他心驚。
確實,他加入游泳隊,是為了氣他老頭,而他拚命拿獎牌,就是想壓過他的得意門生鄭力陽的光芒;拿了獎牌之後,挾功勳以令校長、教官,留住這一頭長髮,不是為了標新立異,同樣是要讓他老頭震怒。
會發脾氣,代表他們還有好好溝通的機會,只可惜,無法如願。
「阿敬,你會不會覺得,有時候自己不要存在比較好?」吃完便當後,鄭小鈴擦擦嘴,用仍有些稚氣的嗓音,訴說超齡的苦澀。
「妳也有這種感覺?」
「嗯。」掛著泡泡眼的小臉垮下來,「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我,該有多好!」
「為什麼?」他閒散的問。
「因為你看我大哥啊,他很有潛力,大家都說他如果到美國去,一定會發展得很不錯。」
「那是人家在說。」他語氣淡淡,眼神卻銳利了,「事實上,他不一定成功。」
「不,他一定會!」看他質疑的神色,她立刻大聲辯解,「我大哥最厲害了!」
他厭倦了所有人都是這一套說法。「隨便!」索性躺下去,找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
她執拗起來,撲過來低頭問:「你不同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