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吏~後.宮生還傳之七
「什麼女科?我呸!是女人,就要乖乖在家裡生孩子,跟人家考什麼科舉?」一個藍衫男人怒氣沖沖地道。
「杜兄,那也要那女人嫁得出去才行啊,那女人據說之前還是個戲子呢。」穿紅衫的男子冷冷地道。
所謂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戲子這行當可是與乞丐、妓女合稱下三濫!也怪不得他們這些自幼唸聖賢書的文人不齒。紅衫男子心想。
這知味齋包廂裡的七名男子,便是與女科第一屆同場考試的學生。剛才穿藍衫的叫杜彥博,紅衣的是高世昌,除此之外還有陳家慶、袁以玄、林哲維、黃仰綸、孫潛等人。
「誰說的?這女科倒也有些用處。」林哲維笑道:「這襲家千金不正因此才當上了容太妃嗎?」
說到這,眾人不由得相視曖昧一笑。
第一屆女科探花襲非然是肖陽襲家的千金,這肖陽襲家說是世家,其實已經沒落,族中子弟幾十年沒有人在試場中取得好成績,沒想到睽違數十年之後,居然是被一個女子高中探花,光耀門楣。
說到這襲非然,不只出身世家,知書達禮,甚至還是一名相當美麗的女子,皇上設宴祝賀當屆進士時,一眼就被前來湊熱鬧的太上皇看上,一天的官都沒做,就先當上了太妃。
若女子考科舉只是想在身上加個才名好攀高枝,他們倒是不怎麼在意,哪像那個程盼兒,硬生生就擠掉了一個位置,看著真教人礙眼。
其實這屆女科最後共有十來人出仕官職,只是成績不如程盼兒搶眼,也就不那麼引人注目。此外這些人還極度團結,彼此通氣,想要對付她們還真不好辦,反倒是程盼兒始終都是一個人──就連女科出身的人,也看不起她曾是個戲子,因此拿她下手最是容易。
「咳咳。」杜彥博假意咳了兩聲,「容太妃已經入宮,不是我們可以隨意談論的,我們此次集會完全是為了那個姓程的!絕不能讓那個心狠手辣的惡毒女人再囂張下去。」
「是啊,我們都是同窗,應該炮口一致對外,讓那個女人那麼得意,對大家一點好處也沒有。」陳家慶應聲道。
他們是同屆考生,不論長幼,皆算是同窗。
「那麼大家說這件事該如何是好呢?」袁以玄問。
「我倒是有一計。」黃仰綸悄聲道:「我聽說聖上已經對程盼兒手段惡毒這件事頗有微詞,若是能夠讓她再……」
說著,聲音就收了起來。
「你們看我做什麼?」孫潛眉頭一皺。
「孫兄,你不正在刑部做事嗎?」高世昌問道。
孫潛眉頭更緊了些。
全然不知對面樓上有人正合謀著陷害自己,程盼兒吃得滿嘴油光。店家被她這全然不顧形象的吃相駭住了,見她如此捧場,便在吃空了鴨肉的飯上再澆了一大勺燒鴨汁。
程盼兒投給店家一個感激的目光,捧起大碗就口扒起鴨汁飯,大口大口嚼著充滿肉香的大白飯。
☆☆☆ ☆☆☆ ☆☆☆
當孫潛來到程盼兒的官邸時,乍一眼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廢墟。
官員在京城中任職時,只要是正職的職位,都會配有官邸以供使用,當然,官員在使用的同時,也需負起維護的責任,能把自己的官邸搞成這副模樣,還真是……奇葩。
書香世家出身的孫潛說不出難聽的字眼,憋了半晌才想到這個詞。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他撢撢身上不存在的灰塵,上前敲了兩下門。
門過了許久都沒人來開,孫潛想著奇怪,又多敲兩下。
「來了來了,誰啊?」一道蒼老的聲音由遠而近,呀的一聲拉開了門。
門後探出個鬚髮灰白的老人家,老人家一見到孫潛,眉頭就皺了起來,襯得他那張原本就皺的臉更顯皺。
老人家一開口,就是一句口氣極差的,「你幹嘛?」
孫潛心裡想著,這人怎麼這般無禮?但他仍是拱了拱手,「在下孫潛,日前上過拜帖求見程大人。」
鄧伯冷聲說了「不見」,就砰的關上門。
名副其實的閉門羹讓孫潛整個人呆住了。
這程盼兒自己名聲差,調教出來的下人一樣沒規矩!孫潛心中暗想著再也不要來了!
原本他就不打算與這個女人有什麼關係,若不是同儕們逼他過來,他才不會來找這個人,如今吃了這道閉門羹,正好以後都不必往來。
孫潛想著便要走,一轉身,身後大門又呀的一聲開了。
「孫大人。」一聲輕緩卻清晰的呼喚在身後響起。
目前正值夏季,這一聲呼喚卻讓孫潛背上寒毛根根豎起,孫潛轉過身,一見到程盼兒那張慘白慘白的臉,不只寒毛,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兩人同在刑部做事,雖然負責的部分不同,也不至於沒打過照面,只是這麼近的距離之下乍見到這張白如生宣的臉,還真教人怪彆扭的。
平時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心無掛罣,無有恐怖。
做完心理建設之後,孫潛道:「日前在下曾遞上拜帖,有事與程大人相商,不知程大人可還記得?」
「孫大人,進來說話吧。」程盼兒側身讓路。
孫潛隨著她一路往裡面進去,見院中雖然殘破,倒還算乾淨整齊,只是她好歹是個官,怎麼就這點門面……
孫潛正暗自腹誹,程盼兒已經說道:「下官寒舍簡陋,孫大人莫怪。」
他們兩人同是刑部官員,但孫潛較程盼兒早一屆,官職也較大一些,兩人雖不同細部,可孫潛算是程盼兒的上司。
「程大人客氣。」
兩人進了廳堂,孫潛只覺一股藥香迎面而來,淡淡的倒不難聞,只是若閉上眼睛,還以為自己走進了藥舖。
「孫大人請坐。」程盼兒一禮,讓孫潛先坐下之後,自己才坐下。
鄧伯上來給兩人上了茶。
程盼兒拱手道:「請用,家中只有粗茶,孫大人莫怪。」
「哪裡。」天氣炎熱,孫潛正渴著,回過禮端起茶盅抿上一口,茶水一入口,孫潛便僵住身子,揭開茶蓋一看,全是茶沫子。
這茶已經不是粗不粗的問題了吧!要知道這茶沫子一般人都是拿來擦地,要不就是洗碗用的,有人會拿這種東西請人喝嗎?
孫潛正要發怒,卻聽得耳邊一句,「茶……不合口味嗎?下官阮囊羞澀,讓孫大人見笑了。」
見程盼兒一臉歉然,孫潛氣也消去大半。
是了,若非阮囊羞澀,誰會喝茶沫子?還有這殘破的院落、不盡職的奴僕……看來是真窮沒錯。
雖然不懂程盼兒家中人口簡單,朝廷給的俸祿也該夠用,為何會貧窮至此?孫潛向來文雅,就算有如此疑問,也只能體貼地不再多言。
「咳咳。」孫潛輕咳兩聲,「在下不是來喝茶的,是有件要事與程大人相商。」
「孫大人請說。」
「近日京中出現採花大盜之事,不知程大人是否聽說了?」
盛輝皇朝首都治安向來良好,前幾個月卻發生了採花大盜夜襲女子的案件。一開始刑部以為只是偶發事件,並未多加張揚,哪知後來竟接二連三的發生,至今已經有五名受害者,其中兩人意圖自盡,一人被救,一人死亡。
程盼兒臉色一正,面上笑意先去三分,一張臉愈發寒人,「莫非這案子如今是孫大人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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