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的情緣~紅顏劫之三
宮詩琪再度獨處時,為自己倒了杯酒。
「愚蠢的女人。」
她對自己必須扮演的安撫角色感到嫌惡,不過為了使計畫完美,讓人不會懷疑到她身上,她不得不裝模作樣一番。
她喝一口酒,但是她的喉嚨緊繃得幾乎無法下嚥。
毒藥最簡便,如果不是容易被檢驗出來,她早就採用毒藥了,但是墜入山谷碎屍萬段的命運,比起痛苦的死亡,更適合一個阻礙她得到幸福的女人。
除了小弟之外,宮詩麗是她爹最寵愛的孩子。那個笨女人不知道耍了什麼計謀,奪得他老人家的歡心,現在她又將和靳以朗成親,而他正是她芳心暗許且希望婚配的對象。最後這項屈辱,是促成她醞釀這次計畫的導火線。
明天,她終於可以復仇了……
宮詩麗並不清楚妹妹對她的惡毒計畫,反而因為兩人前嫌盡釋,充滿了歡喜。或許繼母也會對她釋出善意,這將會是她最好的新婚禮物。
一個時辰過去,馬車越過一座山丘,緩緩的向山上移動。
這一路上,她感覺馬車比平常搖晃了些,不過勉強還可以忍受。
她掀開車窗布幔的一角,注意到四周的景色改變了。從這裡遠眺,前方群山聳峙,原始森林廣闊濃密,綿延無盡。林蔭深處時有河溪淌流,樺樹、櫟樹參天,道路崎嶇難行,可以想像商旅路途之苦。
可是她悠然自得,這是從懂事開始就渴望的自由,不用辛苦的扮演另一張面孔,對她來說不啻是一種解脫。她可以放鬆心情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不必擔心受到繼母或妹妹冷言冷語的攻擊。
馬車轉過一個彎道又一個彎道,當沿著山道的緩坡往下奔馳時,馬車突然劇烈的搖來搖去,彈向一邊。
宮詩麗嚇了一跳,轉頭望向她身旁的小菊。
小菊皺起眉頭,露出關切的表情,「可能是車輪出了問題,我問一下老張。」
馬車夫控制著韁繩,同時大喊:「大小姐,車輪好像出了問題,我們最好……」
震耳欲聾的聲音打斷他的話。
在宮詩麗明白出了什麼事之前那凍結的一刻,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
一個輪子飛離車身,馬車緊接著向山道旁的山壁傾斜過去。
她大叫,感覺肩膀一陣劇痛。
馬車增加速度,再次重重撞上山壁,兩邊車門被震開。
那股力量震得她咬緊牙齒,連忙抓住身旁的木板,木頭碎片刺入她的掌心。
木板和山壁彼此碰撞,聲音震天價響,馬車加速往前衝,另一邊的車輪發出尖銳的聲響。
她的眼角餘光看見小菊一臉驚恐,被驚人的力量拋向前又甩向後,然後飛出車外,好像比一隻新生的小貓還輕,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
「不……」她難忍噬人的痛苦,驚聲尖叫。
自從小弟過世之後,小菊是她唯一可以傾吐心事的對象,她們情同姊妹,主僕不過是名稱罷了。
馬匹嘶鳴,馬車繼續衝向崖邊。
「跳車!快跳車!」有人大喊。
宮詩麗從悲痛的情緒中驚醒過來,試著吸氣,試著抗拒那擊垮了她的強大痛苦,設法在左右晃動的馬車上找到立足點,奮力跳出衝向死亡的車廂。
她以能摔斷脖子的速度跌落地面,頭撞到一顆岩石,一股疼痛瞬間炸開,然後翻滾下山道。
她滾過凸出的石頭和尖銳的樹枝,當某種東西擦過她的頭及肩膀,造成可怕的痛苦,她眼冒金星,接著失去所有的意識,被一片黑暗包圍。
梅若藩跳下馬背,看見那名女子了無生氣的停在山壁旁,一動也不動,不敢想像她到底是生還是死,隨即拔足狂奔,然後停在她的身旁,蹲下來。
「小姐,妳怎麼樣?」
她的裙子被撕破了,露出被刮傷的小腿,她的頭髮沾著血液,凌亂的遮住了臉,他分辨不出她是面朝上還是朝下。
「小姐,妳能說話嗎?」
她沒有回應,呼吸微弱,顯然已陷入昏迷。
梅若藩顧不得忌諱,試探的摸著她的背和大腿。
「幸好沒有骨折。」除了頭部重創之外,她似乎沒有摔斷什麼地方。
他稍微鬆了一口氣,撥開她的秀髮,看到她的臉色蒼白,然後呆愣住。
她的臉上沾滿血跡,看起來實在很恐怖,但是從她清楚分明的側面輪廓看得出來,她的美貌可以輕易的迷惑一個男人。
這時,一陣腳步聲響起。
梅若藩驚醒過來,迅速轉頭,只見他的家僕梅弘和得力助手馮子興神情驚惶的朝他奔了過來。
「二爺,除了剛剛飛出去的女人,馬車和馬車夫也掉進山谷了,不知道馬車裡還有沒有人……」馮子興頓住,目光定在主子懷裡的美女身上好一會兒,「老天!這個女人絕不是普通女子,我們該拿她怎麼辦?」
梅若藩知道他同他一樣,也看出她的美麗和氣質不凡。
「她的頭部受創不輕,我們還是先救人,以後再設法找到她的親人。」他想了一下,「聽說海納古酋頭在附近打圍,木克大夫一定隨行在側。子興,把馬車挪出一個空間,我們帶她去女真族部落,找木克大夫救她。」
宮詩琪陪著她娘用晚膳,優雅的喝著燉羊肉湯,狀似不經意的問:「娘,爹什麼時候回來?」
「再過幾天吧!」宮夫人放下碗筷,「他在忙什麼,不關我們的事,還是想想該怎麼為妳找個如意郎君,而且一定要贏過詩麗那個死丫頭。」
宮詩琪露出微笑。那可不一定不關她們的事,她相信很快就會變成是她的事。靳以朗的妻子將不會是宮詩麗,而是她這個貨真價實的宮家小姐。
這時,一名護衛臉色驚慌的衝進來。
「出了什麼事?」宮夫人臉色一沉,「幹什麼慌慌張張的?」
「夫人,大小姐今天上蓮花山……掃墓,現在天都黑了,卻還沒回來,我怕她出事了。」張岐神情緊張,小心翼翼的回答。
他之所以如此緊張,是因為宮夫人的脾氣,在她嫁過來不久,迅速成為宮府的傳奇。她尤其不喜歡聽到任何有關前任幫主夫人的事,府裡的許多僕人都付出過慘痛的代價,才認清這一點。
「那個死丫頭,就會替我找麻煩。」宮夫人咬牙切齒。
她同她女兒一樣,對丈夫把他的愛繫在前妻的女兒身上,而漠視她們的存在,感到憤怒不已。雖然她是宮歷生的第二任妻子,但她出身顯赫的仕宦家族,而且年輕貌美,自信可以俘虜他的心,然而這個想法在她嫁過來半年之後,就毅然捨棄了。
當她發現他那個沒沒無聞的前妻對他的重要性,一如他身體裡的血液時,心中便湧起強烈的嫉妒,覺得自己被人苛待了。
她完全忘了剛嫁過來時也曾經深受丈夫的寵愛,只是她的善妒、驕縱、苛刻,和對丈夫的缺乏體諒,才使得他逐漸遠離她。
「你派人去找她,回來後,叫她立刻來見我。」她顯得不耐煩。
「是,夫人。」張岐又匆忙離去。
沒用的,她早已經死了。宮詩琪沾沾自喜的想著。往蓮花山上的道路,一邊是峭壁,一邊是山谷,出了事還能活著算她命大,而她可不認為老天爺會一直眷顧那個女人,現在運氣又該回到她這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