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閱魂錄之三
路翔才不管身邊的赤水怎麼點頭,在捍衛最後一點皇室的尊嚴之外,更痛的是皇姊為了路國所受的委屈。
「就算赤水他能理解,他的家族和宗親呢?朕是嫁姊,且還是低嫁,妳讓別人怎麼看待咱們皇家?妳讓他的親族以後怎麼看妳?」那些嫁妝是他們皇室最後一點的體面了,她一個就要過門的新嫁娘,怎能兩手空空的嫁去夫家?她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皇上!」赤水在他一聲問過一聲,而路露的頭也愈垂愈低時,忍不住大聲道。
路翔哽咽地垂下頭,要不是那些執迷不悟的百姓,要不是至死不肯醒悟的祖上們,他路國如今怎會如此?而他的皇姊,又怎會為買張魂紙給她的皇弟,卻因此而花光了她的嫁妝?他兩手緊握著拳,極力想壓下滿心酸楚的感覺,倔強地不肯讓懸在眼眶中的淚水脫眶而出。
「皇上,許願吧。」看著他長大的赤水上前扶住了他搖晃的身子,懇求地低喃,「您就成全公主這一片愛弟之心吧……」
握在手中原本該是沒有溫度的紙張,在他們期盼的目光下,彷彿有了灼人的溫度,路翔忍不住再將它握緊一點,就深怕失去了手中希望的溫度。
當天晚上,回到鍛日宮後,路翔靜靜地看了那張魂紙一夜。
面對著這張可引誘出人性最貪婪一面的紙張,原本路翔興奮期待的心情就像一鍋沸騰的熱水,可在他發現,他愈是想要利用這張魂紙達成他的願望,他也愈感到恐懼,一想到召出魂役所必須支付的代價,他的心情便徹底的冷靜了下來。
凡事都有代價,若想要得,他就必須得先付出。
而他又能付出什麼?
整整在鍛日宮想了三日後,路翔在路露的催促下,謹慎地許下了願望,接著便是滿心雀躍地期待著魂役的到來。
許願後次日,路翔找來路露與赤水,想不通地問。
「皇姊,妳可知魂主許願後,魂役何時會來到魂主身邊?」怎麼等了整整一夜,也沒見著他的魂役前來找他報到?
「這個……」路露偏首看向赤水。
赤水仔細回想,「回皇上,臣聽人說,大部分的魂役都會在第一時間內聽從魂主的呼喚,以最快的速度來到魂主身邊,所以應當用不了多久,皇上,您且再耐心些。」
「好吧,那咱們就再等等。」
只是恐怕就連赤水也都沒料到,他們這麼一等,就等了兩年。
這兩年來,路翔與路露無一日不站在宮門處等待出宮打聽消息的赤水,就盼他能帶回他們心心念念,那個能為路翔解決國內宗教問題,並將路國重新導至正軌的魂役。
可他始終都沒有來。
直至那一日,赤水神情古怪地將他帶至皇宮後門處,並在他耳畔嘰嘰咕咕許久後,為他引見了一名氣質非凡,外貌看起來又仙氣飄飄的年輕人。
「朕的魂役?」路翔詫異地瞪向來者,「確定是他?」
在赤水的解說中,路翔這才知道,這位自稱是魂役者,名為顧醒,據說是來自於天上的半仙,於兩年前被魂紙召喚出來時,便已來到了路國,降落之處就在皇宮外的京城南門口,而這位半仙,拖著慢吞吞的腳步,花了足有兩年的時間,這才走到皇宮外。
京城南門口?
不是……才距離皇宮一里之遙嗎?
這什麼腳程?會不會慢得太離譜了些?
「皇上……」赤水在他盯著顧醒出神時,清楚地瞧見了顧醒面上的不悅,他連忙小聲提醒。
路翔馬上換上一張截然不同的面孔,張開了雙臂、漾開最誠摯的笑容大聲歡迎他。
「太好了,仙師您終於來了!」
站在宮門外一動也不動的顧醒,慢悠悠地挪正了身子,慢條斯理地將四周打量過一回,再極緩、極慢地,迎看向對他懷有滿腔熱情的路翔。
「朕盼著您的到來盼了好久……」路翔快步走下宮階,歡天喜地的走向期待已久的救星,「朕就是您的魂主,希望您能為朕實現朕的心願救我路國!」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顧醒冷冷淡淡的嘲問。
「憑什麼?」
啊?
顧醒不客氣地戳破他的美夢,「誰告訴你,魂役定會實現魂主的願望?」
路翔與赤水聽了,當下皆怔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們萬萬沒料想到,日夜期盼的魂役,所為他們所帶來的,竟會是這種情形。
「不……不是嗎?」路翔心慌慌的問。
顧醒挑釁地揚起頭一笑,「我就是不幹,你又能奈我何?」
什麼?!
☆☆☆ ☆☆☆ ☆☆☆
原國,黃金門。
「依二師兄看,這差事該派誰去?」莫追一臉意外地盯著桌案信件,沒想到師門接到的最新委託任務,竟是如此簡單。
今年早早就找到魂紙後,莫追一回到師門,便被忙得不可開交的蓬萊給逮來辦差,而他所接手的頭一宗生意,便是路國皇帝向黃金門求聘一位武藝高強的保鏢貼身保護。
坐在書案另一頭的蓬萊攢著兩眉不發一語,老早就看過此信的他眼下也正猶豫得很,而特地跑來書房湊熱鬧的容易坐在蓬萊的身旁,則想不通這件小事到底有什麼好為難的。
「保鏢?這差事師門裏哪個人沒做過?我聽說四師姊昨日回師門了,不如就……」他想也不想地啟口,卻驀地被蓬萊惡狠狠殺過來的眼神給瞪掉了後半截的話,他忙求救地看向對面的莫追。
豈料莫追也是一頭霧水,「呃,不知……四師姊又幹了啥事?」
他不開口還好,他這麼一說,蓬萊登時便像個被點著了的炮仗。
莫追與容易在瞧見他風雲驟變的臉色後,當下心中一沉,隨即默契十足地同時出手抬起沉重的書案,然後速速閃到一邊,讓正想拍桌的蓬萊高揚著手卻找不到桌可拍,只能出氣地重重往地上猛跺腳,讓才又剛鋪好沒多久的青金石地板又碎了一地。
蓬萊使勁地往地上踩了一腳又一腳,「她敢出門擄男人、剝光男人、還畫男人,我就敢綑了她!這回我非剁了她的手把扔她到佛堂去唸經不可!」
「又由大師兄親自監督?」莫追無奈地看著一地由他造成的狼籍。
「正是!」保證凶殘的大師兄絕對能把她剝下一層皮來!
容易告饒地撫著額,「二師兄,不是我要說你,都這麼多年了,你怎還是沒半點長進?」嘖嘖,虧他精得跟猴似的,都沒學到教訓嗎?
莫追同樣不敢苟同地搖首,「哪兒不扔偏又往佛堂扔?難不成二師兄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每回四師姊只要自佛堂受苦受難出來,浴火重生的她,下一本小黃書就會變本加厲,色得更上一層樓?」
「臭小子,連你也看?」蓬萊氣勢凶猛地將頭一轉,氣急敗壞地瞪著這名竟敢同流合污的小師弟。
莫追委屈地拉著衣袖抹淚,「誰教師姊太無良,我是被逼的……」看了會被二師兄碎碎唸,不看會被四師姊追著扁,他當然選擇站在比較沒有良心的四師姊這邊。
「你呢?」蓬萊扭過頭瞪向同樣素行不良的五師弟。
「老子才不看那污人眼的玩意兒!」容易撇撇嘴,不屑地以鼻孔看人,「不過我聽說,師門裏裏外外的人在四師姊的淫威下,都已差不多看了個遍,二師兄你節哀。」
蓬萊聽了,腦海中名喚為理智的那根弦當下便繃的一聲,斷了。
他將十指扳得格格作響,語調驟然變得溫柔和煦有如春風徐徐輕拂,「去,你們兩個去把老四給我叫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