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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明珠~王道之曙光篇

  

逃吧!她絕不能淪為玩物,那會讓枉死的家族蒙羞!
但已屆深秋,她能逃到哪?她只是個弱女子啊!再說這些牙人把她看管得如此嚴密,她要怎麼逃?
認命或不認命,都不是容易的抉擇,兩種念頭在她心裡不斷地拉扯著,而無論怎麼想,似乎都是選擇「認命」好過些,畢竟她若要逃,能逃去哪?家沒了,親人沒了,她逃什麼?怎麼逃?
然後她想到青兒。
那兩夫婦都會昧著良心把她賣給牙人了,難道會真心對青兒好嗎?跟著姚婆子一夥人南行的這一路上,她終於真正見識到所謂「下等人」的百態。父親和奶娘不喜歡這麼稱呼那些人,總是對她們姊妹告誡百姓的疾苦──但原來事實不僅僅是那樣,日子苦,時局苦,都不如人性的苦!她看過一個父親帶著女兒來賣,她想,那也許不是女孩的親生父親。她問女孩,是不是鬧了饑荒,或是長輩弟妹病了求助無門?這些她在圍城的日子裡都明白了,父親和奶娘也總是叮嚀她們姊妹要惜福。
女孩說,都不是,那男人是她的親生父親,而賣掉她的原因只是家裡的錢被賭光罷了。
這一路上,牙人把他們這些商品買進又賣出,而像她這樣被老牙婆看中,認為有潛力的,就會等回到帝都或經過其他大城再待價而沽。對於這一切,她從一開始的同情,到最後就只是心灰意冷地看著。
她怎麼能夠相信那對把她當成貨品賣掉的老夫婦,真的會好好待她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
她原就是一團火──後來,某個男人這麼說過──確實在往後,她的性格與她十四歲以前成了兩種極端,因為影響她最深的兩個人,父親和奶娘都是溫潤如玉、沉靜如水的性格,她也始終以為自己是一池溫水。
但她原來不是。
她在仲夏,連天空都要燃燒般的夜裡誕生,靈魂的本質就是火焰。
憤怒與不服輸,入魔了那般地驅使著她!
她真的逃了。沉靜順從的表象讓她得以騙過那些牙人,當他們發現她跑了,像惡狼追趕其後,她依然豁出性命那般地,與那些牙人由城裡追逐到城外,她受了傷,額頭破了一角,腳踝腫得像饅頭,因為不斷的逃跑和翻滾,連呼吸都有點疼痛,也許是某個部位正在出血,但她也看過牙人們怎麼對付那些逃跑的奴隸,如果她失敗了,下場會比死更可怕。
她沒命似地、不停地跑。因為只要她停下來,只要她有能力思考,就會明白她的處境有多絕望。
出身嬌貴的她能跑多遠?何況她還帶著傷,在這陌生的異地,連該往哪個方向都不知道,根本是自尋死路。
於是,出於本能地,當她發現自己又跑回驛道,並且聽到了馬蹄聲和車輪聲,她又豁出性命賭了一把。
有馬車,應該就不是追捕她的人。那些人或許騎了馬,但還不至於駕著馬車找人。
她跌滾在驛道上,奔馳而來的馬車及時停住,但她也差一點就命喪亂蹄之下,被勒緊了韁繩的兩匹馬不安地踏著步,揚起的塵土刮著她的臉。
「搞什麼?」馬車伕破口大罵。
跌滾在泥地上的明夏豔,其實已是頭昏眼花,雖然她是故意的,但這一刻她才知道,她的身子有多累多痛多乏!她幾乎是勉強地撐起身子,想要求救卻覺得困窘,突然間支吾著不知怎麼開口。
就算是寄人籬下,不得已躲在那對老夫婦家裡時,她也不曾開口求人。她到底還是個千金小姐。
直到她聽見遠處又是一陣馬蹄聲和吆喝聲,她臉色一白,「救我!」
馬車伕一臉不耐與嫌惡,正要發作,馬車的門簾被掀了開來。
裡頭的人只將門簾掀開一點,馬車逆著光,明夏豔看不清車廂裡的情況,只知道那是一隻厚實的、穿著大袖衫的男人的手,掌心朝上地,伸向車外。
「進來。」
那是個匪夷所思的、不合乎禮節與常理的舉動,起碼正常人不會這麼輕易地多管閒事。
馬車的樣式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她父親貴為太守,她們家的馬車跟這相比還樸實了一些。
沒能有太多猶豫的時間,她吃力地站起身,才想到自己一身邋遢,樣子狼狽極了,但也只能把手在身上抹了抹,然後兩頰燒紅地握住男子的手,身子有些搖搖晃晃地爬上了馬車。
身後,馬車伕含糊不清地咕噥著。
「走吧。」才坐穩,就聽見男子說道。馬車又行駛在驛道上,沒一會兒就把搜索她的牙人們遠遠地甩開了。
明夏豔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因此湧上心頭的是更多的不安。雖然馬車裡昏暗不明,但男子饒富興味的眼光始終在幽闇中打量著她。
「多謝恩公……」
男子嗤笑,「就這麼隨便上了陌生人的馬車,喊恩公也太早了。」何況他可沒老到要被稱為「公」哩。
他說得沒錯,但明夏豔的態度依舊冷靜,只是身子因為餘悸猶存與過度勞累而不斷顫抖。逃了一下午,她所有的力氣都被抽乾了,勉強支撐著她的,是身為太守千金的傲骨與教養。「最差的也就是給他們抓回去折磨到半死不活,既然我明白這一點,除此之外又有什麼好怕的?」
「妳知道我為什麼要讓妳上車嗎?」男人忽然問。
「為什麼?」她也很好奇。
明夏豔直到這時才看清楚,男子臉上戴著一張精緻的銀面具,面具表面打磨得十分平滑,工匠的手藝非比尋常,邊緣綴有紋飾繁複的騰蛇浮雕;那讓他整張臉只露出了鼻尖以下的嘴和略尖的下巴。
車廂內只有他一人,明夏豔只能從他的身形與聲音判斷,男人可能二十出頭。他姿態閒適但端正地坐著,看起來不屬於高壯得讓人心生畏懼的那一類身形,甚至是偏瘦的,可是卻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尤其當他盯著她看時,她連呼吸都不敢造次。
明氏一族是開國功臣,她阿爹是太守,叔伯父執輩也多是身分顯赫之流。阿爹雖然對她們姊妹在德行上要求嚴謹,卻不太在意婦德規範那一套,不只給她請了夫子,有時議論國家大事與羌城政務時,甚至不介意解說給她聽,並且讓她發表意見。
所以,明夏豔不同於一般官家千金,說她受的是貴族男性子弟的教育,擁有身為氏族接班人的見識與視野,也不為過。她相信這男子不可能是一般布衣平民,可就算是貴族子弟,這股近乎逼迫的氣勢又有些太過了。
他身著月白大袖衫袍服和紺紫色腰封,身上沒有任何象徵身分地位的裝飾,例如玉珮或戒指,甚至也不佩掛蹀躞帶,可衣袍的質料卻是王侯才能有的極品,更不用說那張銀面具,做工之精細實屬罕見。
實在有些詭異,彷彿他刻意不讓人識出他身分那般。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