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不可以再愛妳~老梗也是梗之六 
 駱安海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親眼看見自己的喪禮。 
她記得她在飛機上,正準備飛往英國接洽一筆合作方案,只要她成功,公司董事絕對會站在她那邊,然後駱氏總裁的位置絕對會是她的。 
她有絕對的把握,她知道自己一定會贏,誰知道就差最後一步,她卻遇到飛機失事。 
知道自己將死的那一刻,她想哭又想笑,自己汲汲營營數十年,終於要達到目標了,卻在臨門一腳時,功虧一簣。 
她鬥了那麼久,拚命站穩在駱家的地位,拚命抓住所有,不容許任何人奪走屬於她的東西──尤其是那對母子! 
她發過誓,她這輩子都不會讓那對母子好過,不會讓他們趁心如意。結果,就在她快要成功的最後一刻,卻敗在一架飛機上。 
她不甘心──在墜機的那一刻,駱安海心裡充斥著滿滿的不甘和怨憤。 
然後,再次有意識時,她卻是飄在半空中,而下方正在舉行她的喪禮。 
她看著父親顫巍巍地站在她墳前,滿頭白髮,臉龐憔悴蒼老……駱安海不由得怔愣。 
她已經好久沒正眼看過父親了,曾幾何時,他已經老了這麼多。 
自從他讓那對母子進門,他們的父女關係就降至冰點。她不再叫他爸爸,她處處跟父親作對,在他面對總是擺出桀驁不遜的態度,她讓所有人都不痛快,看到他們憤怒難堪的模樣她就暢快,因為她為自己的母親不值。 
她的母親深愛自己唯一的男人,明知男人娶她只是為了得到金錢援助,她仍無怨無悔,全心奉獻一切,最後卻落得一生孤寂,抑鬱而終。 
更讓駱安海無法釋懷的是,母親去世不到三個月,父親就娶那女人進門! 
不,正確來說,當母親還在世時,他們就已在外偷情,父親還想跟母親離婚,而母親堅持不肯,最後總是父親甩門離開,回到他和那對母子的家。面對父親的無情,母親日日悲傷哀怨,本就病弱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最後年紀輕輕就離世。 
這都是那女人的錯! 
駱安海怨恨地瞪著攙扶父親的女人,見女人一臉哀傷的模樣,她不屑地嗤哼,眼裡盡是冷嘲。 
她才不信女人那副傷心的樣子是真的,她只覺得虛偽作嘔! 
對那女人,駱安海從來沒什麼好臉色,一向都是冷嘲熱諷,只要看到女人的臉,她就滿心痛恨,因為女人的幸福是用她母親的不幸換來的! 
那平凡的女人根本比不上母親,不管家世背景或相貌,全都比不上她的母親。可是父親心裡卻只有那女人,即使那女人曾結過婚甚至有個小孩,父親仍舊惦著她,為了她冷落母親。在娶她進門後,更是呵護備至,將她的孩子視如己出,比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還好。 
在同一個屋簷下,他們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而她,則是個外人。 
明明姓駱的人是她,父親卻一心栽培那女人的兒子,甚至想把駱氏交給他。 
駱安海的目光移到穿著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身上。男人面無表情,沉穩得近乎冷漠。 
駱安海冷笑。何必來參加什麼喪禮?虛情假意,她人都死了還要噁心她!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瞪著男人的身影,她眼裡充滿怨恨與不甘,可是又能如何?她現在只是一縷幽魂,什麼都做不了……駱安海忿恨地閉上眼,握拳的雙手顫抖著。 
她看著喪禮結束,茫茫然不知何去何從,本能地跟隨那三名「親人」回到駱家,隨即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可笑。 
這還是她的家嗎? 
不是吧,打從母親去世,那對母子進門後,這裡就不再是她的家了。 
可是她卻堅持留在這裡,即使會看到那對討厭的母子,她仍然留在這裡,因為這裡曾經是她和母親的家。 
駱安海睜著空洞的眼,默然地飄蕩。她回到家了,可是沒有人看得見她,深夜裡,偌大的屋裡一片寂靜,只剩下她。 
她該去哪裡?哪裡是她的歸處? 
身影慢慢地飄進她的房間,卻見房裡已有人。 
她愣住,看到男人坐在她床上,手指摸著床頭上的相框,照片裡的她揚起下巴,神情睥睨,笑容高傲而不馴。 
他到她的房間做什麼? 
她才剛死,他就想將她的房間清掉了嗎? 
駱安海握緊拳頭,恨恨地看著男人,等待他下一個動作。 
可她等了很久,男人仍是維持一樣的動作,目光一直放在照片上,直到天亮了,男人才起身離開房間。 
駱安海皺眉,不懂男人想幹嘛。 
可她想,男人一定沒什麼好心思,她就等著看,看他怎麼侵佔奪取屬於她的一切。 
她看著男人坐上駱氏總裁的位置,看著男人年紀漸長,看著男人將駱氏掌握在手中,看著男人總在夜闌人靜時進到她房裡,然後沉默地待一晚。 
她不懂,他怎麼不把她的房間清掉,反而保留她的所有東西,將房間一直維持著她離開時的模樣。 
駱安海疑惑不解,可她無法問出口,只能帶著滿心的疑問,沉默地看著。 
她跟在男人身旁,看到男人在她每年生日那天,拿著小蛋糕進她房間,看著蛋糕上的蠟燭融化熄滅,看著男人離去前,輕撫過相框的手。 
她就這樣看著,一年一年的看著。 
心裡的恨變為猜忌,再轉為疑惑,最後化為濃濃的不解,然後像是習慣似的,她就是看著。 
看著父親和那女人相繼逝世,看著男人親手送走他們,看著偌大的屋子只剩他一人…… 
他不娶妻嗎? 
身為駱氏總裁,多少女人前仆後繼想嫁他,可他對女人總是冷淡,連一點緋聞都沒有。 
駱安海看著男人,冷漠的他總是獨來獨往,回到屋子時,他最常待的地方是她的房間,最常看的是她的照片。 
他的神色總是淡漠,眼睛晦暗深沉,她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只是這樣的他,讓她心頭滿是壓抑與煩躁。 
某年,他收養一個男孩,他撫養男孩長大,教導男孩一切,然後某天,他突然昏倒。 
她聽到醫生說,是肺癌。除此之外,男人還有些營養不良,有胃潰瘍的症狀,甚至操勞過度,若不好好療養,病情會更嚴重。 
駱安海怔怔地看著神色平靜的男人,得知病情的他冷靜異常,沒有一絲驚慌,反而沉穩地交代一切。 
那模樣就像他一直等待這時刻來臨,這個想法讓駱安海心頭莫名一緊,看著男人的目光閃爍不定。 
她想到男人嚴重的菸癮,想到男人吃得少,三餐總是不正常,挺拔的身形漸漸削瘦,想到他半夜總是醒來,然後在她房裡睜眼到天明。 
看著男人晦暗得近乎冷寂的眼,駱安海的手不自覺地握緊,隱隱顫抖。 
不顧醫生和義子的勸阻,男人執意回家,他不想住院,也不想接受開刀化療。 
他只是到她的房間,坐在她的床上,然後靜靜地看著她的照片。 
而她,靜靜地看著他。 
最後,她親眼看著他的喪禮──他就葬在她旁邊。 
她飄到他墓前,透明的手輕輕伸出,在即將碰觸到墓碑上的照片時微微一頓,複雜的眸光緊盯著男人的照片,最後停頓的手指終於向前,輕輕撫過男人沉鬱的眉眼。 
她想到他死前手上仍拿著舊相框,相框裡,是她的照片。他閤上眼時,冷硬的唇角微微揚起一抹笑,那時,她彷彿聽到他吐出一個名字。 
 「傻瓜。」 
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曾經的忿恨和不甘不知何時已消失,只剩下說不出的壓抑和痛。 
真的很痛。 
駱安海抓住胸口,手指顫抖而用力。她不懂,為什麼她人都死了,心卻還會痛? 
啪──透明的淚落到地上,透明的身影漸漸消失,最後,只餘那一聲嘶啞的低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