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將軍的蠱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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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一直拚命在做心理準備,但是當華山茶步出絳紅小轎時,還是因為眼前的壯觀景致而啞口無言。
黑瓦白牆,長柱高頂,這座宅邸與庭園顯得大氣非凡,卻也顯得有些寂靜冰冷。宅邸除了牆瓦,就沒有任何修飾,庭園除了幾株大樹外,別無花草,生意蕭條。
小轎是停在庭園後方的小門邊的,未幾,毛總管便領著一夥人前來迎接她。
「妳總算是到了,華姑娘。」
瞧他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難道是怕她反悔不來了?
她會不會反悔?
當她告知爹娘,自己準備入皇城幫傭時,起初的確得不到爹娘的首肯,但是她動之以情,言明自己多年幫忙照顧弟妹覺得倦怠了,誘之以利,說對方給的薪俸頗高,除了夠她每個月寄回家,貼補家用外,還能攢嫁妝,邊說還邊露出乞憐的神情,這才說服爹娘放行。
所以她當然不會反悔,還迫不及待的等著「上工」呢!
「請問我的主人在哪裡?我現在就要去見他嗎?」
毛總管搖頭,「他現下正在休息,不方便見人。」
「他正在休息?」華山茶一愣,「現下是大白天的……啊!我知道了,他身體不太好,是嗎?這就難怪了。」
毛總管的嘴巴張了又合,瞧她神色自如的自行推斷,他便覺得自己還是少說兩句為妙。
畢竟對一切都被蒙在鼓裡的華山茶而言,無知才是幸福的。
「妳說得是。華姑娘,既然現下他正在休息,妳不妨也先到妳的廂房安頓下來,就讓巴總管為妳帶路吧!」毛總管朝身旁的一名男人招手。
那人應了一聲,站了出來。
「我還以為是毛總管要為我帶路。」華山茶眨眨眼,有些胡塗了。「您不是這家的總管嗎?」她一直都以為毛總管是為他自家主子買辦小妾呢!
「不,我不是,我是……別人家的總管。」毛總管微微一笑,「巴總管才是妳的主人的總管。」
「喔!」一句「總管」來,又一句「總管」去的,她的認知已經開始混亂了。
毛總管看向巴總管,吩咐道:「巴總管,我家主子有交代,華姑娘……不,現下她已經是你們的如夫人,另一位主人了,所以務必要尊稱她一聲『山茶夫人』,三年之內,你們必得好生伺候著,不可輕慢,否則我家主子絕不輕饒,而且我相信你家主人也不會高興的。伺候自己主子高興,是我們奴才的天職,明白嗎?」
「是。」
哇!好像長官在教訓士兵喔!富貴人家的僕役都是這麼盛氣凌人的嗎?華山茶還沒能想出個所以然,毛總管已經走了,就剩侍立一旁的巴總管與其他奴僕。
縱使頂了個如夫人的身分,可是她哪敢真的拿喬,很小心的向巴總管福了福身,寒暄過後又問:「巴總管,請問我該如何稱呼主人?」
「主人的名字中有個『冬』字,我們都稱呼他一聲『冬爺』,夫人不介意的話,不妨如是稱呼。」巴總管也客氣,「小人帶您去您的廂房,山茶夫人。」
「謝謝您。」華山茶的態度客氣又禮貌。
巴總管不免又多看她一眼,顯然沒想到她如此多禮,覺得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安排給華山茶的廂房在一條長廊的盡頭,離主要的廳堂有一段距離,有種特地隔離的感覺。
廂房的格局雖小,一切佈置卻是嶄新又齊全的,除了桌椅床櫃,一邊牆角還擺了一座檀木梳妝台,教華山茶忍不住踩著小碎步向前,驚喜的打量著梳妝台上置放的一應俱全的胭脂香粉。
「除了胭脂香粉,夫人,您也可以在衣櫃裡找到一些新衣裳。因為時間倉卒,來不及訂做,所以只好買現成衣物供您穿戴。您若穿不習慣或不合身,還請跟小人說一聲,小人馬上請裁縫過來為您縫製新衣。此外,如果您不反對,小人已經吩咐廚房那邊再過半個時辰為您送來晚膳,之後再準備熱水,送過來給您沐浴,您意下如何?」
哇!這麼一番長篇大論聽得她頭都暈了,只有愣愣的點頭附和的份,還能意下如何?更何況巴總管這樣的安排合情合理,又正合她的胃口,畢竟從昨天黃昏起,自她家所住的小村莊,一路迢迢趕至皇城城外,再改乘絳紅小轎來到這座府邸,這期間別說是吃粒米,她連口水都沒得喝呢!此刻她就算是豬食狗骨頭都吃得下去。
「謝謝,那就麻煩您了。」哇!巴總管一整個面目慈祥有光啊!
「應該的,小人這就去準備。」
巴總管一走,華山茶便好奇的東張西望。
「衣櫃裡有新衣裳?」
她拉開櫃門,果真擺有一套套新衣,衣料輕軟暖和,一看就知道是價格不菲的上等貨,上頭更以金銀繡線繡出美麗的花樣,教人看了愛不釋手,更不難想像有多麼昂貴。
除了衣裙,還有一雙雙精美的繡花鞋,也是各種尺寸皆有,剛好合她雙腳的便是一雙繡有白色茶花圖樣的鞋。
另外,一旁有張茶几,上面擺了一只大大的沉香木盒,掀開盒蓋,入目便是一片光華璀璨,簪釵環鐲、鍊珮首飾,全都是金銀珠寶鑲製而成的。
「哇啊……」從沒見識過這等璀璨光景的華山茶看傻了雙眼,小嘴只記得張開,而忘了閉上。
直到巴總管的呼喚聲再度在門外揚起,她才回過神來,並急忙將木盒蓋好。
接下來的時間,她一邊被人服侍著用膳沐浴,一邊努力的思考著。
眼下這一切,無論是衣物也好,珠寶首飾也罷,全都是她的主人冬爺準備的?若是,那他真是個出手大方的男人。只是這個有錢又大方的男人如此大費周章的準備這一切,就只是為了納一名小妾?這派頭娶三房正妻都綽綽有餘了,他幹嘛不娶正妻,偏要納小妾?真是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該不會就如她之前臆測的,這位冬爺的身體不太好,所以不敢娶妻,怕耽誤了人家,不幸哪日一命嗚呼後,累得人家為他守寡?所以還是納她這種擺明用錢買來的小妾就好,小孩生一生後,就銀貨兩訖?唔,這想法太傷人了吧?只是被傷的人是她?還是那位冬爺呢?
思及此,華山茶竟忍不住輕笑出聲。
「山茶夫人?」在一旁服侍的巴總管自是注意到她的失態。
「沒事、沒事。」她回過神來,假意咳個兩聲,端起眼前的湯盅。「我只是看見自己喜歡的菜色,高興得想笑……」才怪!居然是她最厭惡的苦瓜湯?!害她滿滿一嘴含著,吞不下去,又不敢吐出來自打嘴巴,嗚……
這頓晚膳就在她「有苦難言」的情況下結束了,歷經這一番精神上的折磨,再加上膳後一場熱水沐浴,她終於體力不支,在房內就大剌剌的倒向床舖。
是真的累了……仔細回頭一想,她從城外到城裡,再到這座府邸,一路上都是全面備戰狀況,總想像著自己一到目的地就會被人押入廂房,上床生小孩,而且最好是馬上就受孕,噗咚噗咚放屁……不,是生下一個又一個孩子,男娃女娃皆備,這樣才達到對方「銀貨兩訖」的目標,那位冬爺說不定一高興,還會給她額外的打賞……
整個人癱臥在床,華山茶已經陷入半昏沉半睡眠的狀態,接下來的美夢作得自然又爽快,「呵呵呵呵……」
夜涼如水,萬籟俱寂,暗沉的夜空有如被潑上墨汁,即使有了月亮與星辰的點綴,依舊是一片透不過氣的黑暗死寂。
但是,新的動靜悄然進行著。廂房的門扉無聲無息的被人從外向裡推開,一陣夜風捲向房內燭台,燭光頓時搖曳不已,卻還是盡職的照亮來者的身影。
第一抹燭光照出來者高大如塔的身影,以及他結實的手臂、強壯的長腿。
燭光再度搖曳,又再度靜止,這回是照出來者那副寬闊的胸膛,以及他由上往下,漸漸斂收的線條均勻結實的小腹。
最後,燭光照出他的臉龐,下巴堅毅,鼻梁高挺,寬厚的方唇卻嚴厲的抿緊。
奇異的是,一張銀白軟皮的面具覆蓋住他大半張臉龐,兩隻眼睛退位於面具窺孔的後方,卻依舊掩不住他驕傲昂然的氣勢,以及一絲……絕望的氣息?
他無聲也無息,單臂反手關上房門,走向床舖,半途還隨意似的一揮手,滅了唯一的燭台所發出的光芒。
頓時,除了窗外仍透著薄薄的月影星光,房內幾乎陷入完全的黑暗中。
那對他而言,已經足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