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難~轉身愛之一
事情好像是從早上開始的──他和「她」冷戰了。
知道這件事後,她什麼情緒都不敢表露出來,可是心頭仍有一絲絲喜悅,總覺得似乎有機會能靠近他了,於是,她以公事為由約他共進晚餐。
他們兩人共事五年,從做他的貼身助理開始,她深知他的個性,更敢說沒人比她更了解他,可是,他的眼睛看見的從來不是她,是另一個女人。
她期待了一整天,如同小女生第一次約會那樣欣喜。她對他始終是這樣的心情,未曾改變,深深迷戀著他,結果,她在餐廳苦等到打烊,他不僅沒有出現,甚至一通電話也沒有,終於,她鼓起勇氣撥打電話給他,卻發現他的手機關機,當下,她瞬間冷了心。
他是個工作狂,手機二十四小時處於待機狀態,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會關機,就是和他喜歡的女人在一起的時候。也就是說,他和「她」的冷戰結束了,連一天的時間都不到。
她的夢也只殘存了一天……一天而已。
不敢說是美夢,只是小小的期盼,總有一天他能發現她的好,然而,無論她能力再優異,表現再突出,身旁有多少男人圍繞,他始終不曾正眼瞧過她。
始終不曾……
浴室裡,趙唯容緩緩閉上眼睛,咬緊牙關,忍住痛哭的聲音,任由眼淚伴隨著熱水滑過全身,最後埋葬在看不見的暗處。她只能哭給自己看,哭給自己聽,因為,即使在他面前哭,他也不會有一絲心疼。
哭得無法自已,她蹲下身,在水聲的掩飾下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
這樣的痛苦,已記不得是第幾百次了,白天有工作、同事環繞,能讓她分心,但到了夜晚獨處時,所有壓抑的寂寞便會湧上心頭,啃蝕她那顆已經破碎不堪的心,她只能靠喝酒勉強讓自己入睡,然後迎接另一個折磨人的日子。
如此反覆不斷,連已是她唯一吐露心事窗口的寂靜都看不下去,甚至暫時與她斷絕聯絡,就是希望她別一錯再錯,將人生賭在一個根本不可能的機會上。
她明明清楚,理智也能對這件事作合乎效益的分析,偏偏感情不容她理性,偏偏她就是愛慘了那個男人,她就是無法自拔……就是傻得讓人想拿榔頭敲醒她。
寂靜就說過很想這樣做。
她也想這樣做,看看自己能不能清醒點。
愛一個人若愛到這般委曲求全,還是愛情嗎?寂靜曾這樣問她,她的回答當然是否定的,只是她已深陷泥淖,脫不了身。
她不懂,真的不懂,為什麼愛上一個人卻得這般受盡折磨?她只是想愛、想被愛,想擁有一點點幸福,如此而已,為何這條路卻走得這樣痛苦?
「寂靜……我愛錯人了嗎?真的……是這樣嗎?」趙唯容把臉埋入雙膝中,再也分不清身上的是眼淚還是熱水,還是受傷的烙印。
浴室外,應熙然本想敲門告訴她,浴巾在外頭,當他聽見斷斷續續的哭聲時,正要敲門的手便收了回來。他聽見她正在說話,可是被水聲掩去了大半,只聽見「愛錯」這兩個字,輕易就能推敲出應該是感情的困擾。
果然,無論什麼人,總是難逃情關。
他輕輕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他相信,她絕對不會希望他繼續偷聽。
許久後,趙唯容穿好衣服,等紅腫的眼睛不再那麼明顯,才步出浴室。
她看見餐桌上擺著三菜一湯,香氣四溢的菜餚立刻讓她的肚子出聲抗議。
應熙然轉過頭看見她,沒有說什麼,只是直接遞給她一副碗筷,然後便逕自拉開椅子,坐下用餐。
趙唯容呆了幾秒,實在是抵擋不了這桌好菜的誘惑,也坐下來吃飯。
深夜十一點半,空氣中流洩著難以言喻的寧靜,他們靜靜吃著飯,吃完後,應熙然收拾碗筷,趙唯容也主動幫著整理。
結束不知是晚餐還是消夜的一頓飯,趙唯容的心情彷彿也受那三菜一湯感染,不再覺得冰冷,反而有股暖意迴盪在胸臆中。
「你的手藝真好。」
很難想像一個忙碌的醫生還能有這手廚藝,她即使也有,卻已無心力善待自己,因為滿心想的都是那個男人。
「謝謝。累的話就去睡,如果還不想睡,那裡有書。」
應熙然打開音響,空靈澄淨的音樂流洩著,稍稍掃去了一室冰冷。說完後,他拿了本英文小說,坐在沙發上開始閱讀。
趙唯容看了眼客廳的擺設,默默走至落地窗邊坐下,抱住雙膝,望著窗外的夜色。
雨已停,從雲層中露臉的明月彷彿一面鏡子,映照出她最脆弱的內心深處。
第一次在陌生男人的家裡度過,不知是否因為曉得他是鄰居,還是一個頗有人氣的醫生,又或者今晚真的痛苦得不願計較太多事,她一點也不會覺得不舒服,甚至有點喜歡上他這種若即若離的關心,可能因為他是個醫生,即使對她這樣的陌生人,還是會施捨一些關心,這樣的程度就夠了,恰到好處。
趙唯容已經很久沒有如此品味寧靜的感覺,沒有好好聆聽飄過耳畔的音樂,她的重心始終放在「他」身上、工作上,心裡一直很苦,沒想到今晚會在鄰居的客廳裡獲得片刻放鬆。
這時,一首旋律有些悲傷的鋼琴曲透過耳朵傳達至心底,撞擊最脆弱的那一處,讓她的淚水再度無聲的落下。
清楚應熙然絕對不會問,趙唯容卻彷彿自動播放的CD,娓娓說著深刻烙印在心底的傷痛。
「我原本是他的助理,陪著他歷經千辛萬苦才有今日的成績,是開國元老之一,也爬到現在經理的職位。我以為我是最接近、最了解他的人,曾經夢想自己能更貼近他,成為他的伴侶……他很不懂得照顧自己,我一直希望能好好照顧他,做他的依靠,可是……他心底已經有了另一個女人了,認識對方的時間比認識我還短,可是他卻愛她,愛得很深、很深……
「我曾經見過他看那個女人的眼神,那種眼神,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是一種渴望、迷戀到近乎包容的寵愛……我卻沒有立場說什麼,只能默默吞下這份痛楚,繼續陪在他身邊做好他的左右手。我明明這麼愛他,為什麼他卻不能屬於我?為什麼他就不能愛上我?為什麼我們不能相愛?
「他說喜歡我,但不是那種喜歡,他欣賞我的容貌、我的能力,工作上不能沒有我,這些話讓我聽了好開心,以為我又更靠近他了,但他能給我的也僅止於薪資上的獎勵,或是公司的股票,可是我要的不是那些,他明明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我想要的也只是他一個擁抱、一個笑容,和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