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門前好孕來~萬年王朝春光好之二
他定了定神,開始仔細地、用心專注地凝視端詳著她,由頭至腳,眉眼鼻尖唇瓣下巴……最後,帶著一縷歉然地輕嘆。
「對不住。」他搖了搖頭,語氣篤定地道:「文某確實與夫人素不相識。」
看著他澄澈清亮卻疑惑陌生的眼神,夏迎春頓時像捱了一記悶棍,身子晃了下。
文無瑕本想伸手扶住她,終究還是戒於男女大防,僅是瞥了一旁看傻了的婢女一眼。
婢女得自家相爺示意,只得上前攙扶住了這個半路胡亂認夫的大膽無知婦人。
夏迎春愣愣地被扶著,一動也不動,一顆心卻不可遏止地劇烈顫抖了起來。
他看著她的樣子,眼神帶著淡淡的好奇、迷惑及不解,卻又無比的坦然無畏,完全就是看著一個素眛平生的人……沒有人的眼神可以偽裝得這麼真實、這麼成功。
難道他不是始亂終棄,不是狠心相負,他……他是真的不記得她了嗎?
怎麼會?怎麼可能?
她沒有說話,沒有反應,只是水靈靈的眸子漸漸泛起淚光,似有說不出的淒惶、悲傷。
她沒事吧?
文無瑕胸口一緊,心底泛起一絲憂思,卻也僅僅止於人與人之間基本的關懷而已。
「不……」她緩緩地閉上了眼。
他一怔。
但見她深吸了一口氣,忽地睜開了眼。
他還來不及開口問點什麼,下一瞬間,額頭已被一股重力狠狠地掃中了!
「叫你忘了我!」但見一個毫無氣質的嬌小孕婦跳起來狠狠巴當朝宰相的頭,身姿之靈活,動作之老練,令在場眾人為之震驚錯愕。「我叫你忘了我!就你這豆腐腦記性還敢忘了我?宰相是嗎?我看根本就是蠢相,你那頭銜是花錢買來的是吧?」
文無瑕這一生從未遇過如此怪異荒謬「凶殘」的遭遇,風度翩翩的儒雅公子被不由分說亂打一通,雖說不到抱頭鼠竄那麼難看,也是措手不及得節節敗退。
「這位夫人……」被暴打中,既驚且惱的他試圖抓穩她的雙手,一方面阻止她繼續行凶,一方面也唯恐她傷著了自己──話說回來,她到底有沒有自覺是孕婦?她又哪來這般理直氣壯對他痛下打手?
「放開我們家相爺!」
「大膽!」
「妳、妳快放手!」
奴僕們驚怒交加地就想衝向前拉住她,可沒想到她雖然挺著個肚子,動作卻十分靈活,他們又怕一個失手拉扯衝撞到她「手中」的相爺。
「放?放你娘的狗臭屁!」最後,夏迎春終於追打累了,手扶著腰氣喘吁吁地停下,嬌容怒色半分不減。「本姑娘只用手,還沒棒打薄情郎,已經是很給他面子了!」
「大膽瘋婦,竟敢對我家相爺無禮!」相府的僕奴們迫不及待圍上來要押住她。
「都下去。」文無瑕忍著滿頭滿身的疼感和狼狽,喝退眾人後,清亮溫和目光倏轉而銳利十分。「這位夫人,君子動口不動手。」
若非看在她是個孕婦,又口口聲聲為尋夫而來的份上,他又何至於再三忍讓這種種冒犯不敬之舉?
「夫你姥爺的!我叫夏迎春!」她怒氣騰騰地瞪著他,「好呀你,是不是一句『忘了』就想打發我?到底你當我是白癡還是把自己當白癡?不過看你這表情這神態這眼色,分明就是把我當白癡,才以為用這種老梗賤招爛理由就能把我撇清得一乾二淨了是吧?」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是驚奇還是欽佩好。
連換氣都不用,便能談言吐字如行雲流水,真真非常人所能也。
「喂,你!」夏迎春惡狠狠地對他一勾手指頭。「過來!」
文無瑕回過神來,俊雅臉龐一臉警戒,腳下不動。「夫人有話在這兒說便好,文某就不過去了。」
「別以為站離我十步遠我就巴不到你。」她瞇起眼,殺氣橫溢。「信不信憑本姑娘一隻繡花鞋也可以百步穿楊、取你首級?」
「咳咳!」他被口水嗆到,這這這……世上有這種女人嗎?她到底是自哪個山寨奔下來的母大王?
所謂女子,當溫婉知禮,雍雅大方,談吐宜人,豈有她這樣的?
「再說一句不認識我試試!」她橫眉豎目。
「文某確實不認識夫人。」他嘆了口氣,正色道。
「有本事再對著我肚子發誓說你不認識!」她眼角抽搐。
「文某發誓確實不認識夫人。」他書生意氣也擰上來了。
夏迎春瞪著他,一個呼吸、兩個呼吸、三個呼吸的辰光,然後慢慢磨起了牙齒猙獰一笑,笑得他莫名腳底發冷。「不、認、識?」
文無瑕吞了口口水,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呃……」
「行!」
行什麼?他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見她一把扯下了腰帶,麗色衣衫半鬆開來,微露出雪色裡衣襯裙。
「夫人……請自重。」文無瑕清俊臉龐泛紅,立刻背過身去。
「好!既然不認識,那我和孩子死了也不關你一毛干係!」她咬牙切齒,陰惻惻嗓音裡依然聽得出滿滿的傷心。
背對著她的挺拔身影一僵,還是沒有轉過身來,顯然深不認為她當真會上演那更老梗的「一哭二鬧三上吊」戲碼。
直到後方傳來椅凳翻倒的不祥聲響,文無瑕心一緊,急急回過頭來,一看之下大驚失色。
「喂喂!夫人、姑娘,妳……」他慌得七手八腳將她掛在半空中的身子抱下來,一顆心跳得如擂鼓,驚得面色發白。「有話好說,妳何至於此?」
「咳咳咳……」夏迎春邊嗆咳邊喘氣,淚水都咳出來了。
這無情薄倖的大混蛋,他這是救人還是殺人哪?她本來都算計好了雙手緊攢著腰帶邊緣,只是把脖子那麼虛虛一掛做個樣子,可被他雙臂往她腿上緊抱一拖而下,生生勒得她差點吐舌斷氣。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妳還好嗎?來人,快叫大夫──」
喉嚨痛得似火燒,耳際又被他的吼聲震得嗡嗡生疼,夏迎春索性假作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想一聲「忘了」便攆本姑娘走,書呆相爺,您還嫩點兒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