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夏公子的冤家
怎麼會是她?
怎麼會是他?
原本以稍嫌急促的腳步趕著路,安瑛姿一看清楚對面走來的人是誰,厭惡之情自然而然的浮現。
糟!隨侍在她身旁的丫頭小滿亦暗暗喊一聲。
眼見兩邊人馬愈來愈靠近,周遭的人群也興奮喧騰起來,路上行人很快從三三兩兩添數為三五成群。
雲槐夏走右手邊,俊容僵凝,考慮著自己下一步是該對安瑛姿視而不見,擦身而過,抑或……
她該怎麼做呢?安瑛姿走左手邊,很不想但又不得不面對著愈走愈近的男人,不知道自己應該直接調頭往回走,還是……
有如鬼使神差,兩人一起停下腳步。
「呵,槐夏公子,日安。」
「呵,安姑娘,日安。」
見鬼了!我怎麼會同他同時開口寒暄?
見鬼了!我怎麼會同她同時開口寒暄?
四目相對,雲槐夏蹙眉,安瑛姿抿嘴,卻又不約而同的開口──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還以為你正忙得不可開交呢!」
「妳怎麼會在這裡?我還以為妳正忙得不可開交呢!」
天啊!除了嗓音不同外,這兩人說話的語氣、方式根本就一模一樣嘛!眾人無不驚奇的暗忖著。
不過當然,不管是雲槐夏也好,安瑛姿也罷,他們都沒注意到這令人驚嘆的事實,只忙著重振旗鼓,找回優勢。
要怎麼樣重振旗鼓呢?雲槐夏頭一抬,身一挺,表情一整,展露出面對世人的翩翩風采、俊美無儔的笑容,重新來過的對她說道:「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安姑娘。安姑娘,近來可好?」
要裝蒜,她也會,而且絕對不輸他。安瑛姿眉一挑,眼一睞,綻放迷人的笑靨,得體的回應,「謝謝槐夏公子的關心。」
氣氛瞬間平和不少,雲槐夏隨即讚美她身上衣著樣式很好看,安瑛姿則稱許他腰際所佩戴的玉飾。
不過奇怪的是,他們之間的對話愈家常,瞪向彼此的視線愈銳利,教人不禁懷疑這份銳利感若是化無形為有形,說不定就會看見兩把刀劍在砍殺對方。
這也難怪雲槐夏身旁的朱明也好,或是安瑛姿身旁的小滿也罷,一個緊張得幾乎要扯壞自己的袖子,一個則是眉頭愈攢愈緊。
周遭看熱鬧的人潮倒是屏息以待,巴不得能再看見更精采的畫面。
果然,精采的部分來了。
「好了,我就不打擾安姑娘趕路回家了。」雲槐夏笑得挺假的,「畢竟是個女人家,累了就該回家好好休息。」
安瑛姿佯裝的笑容凍住了,「我沒有要回家,而且什麼叫『畢竟是個女人家』?」
「就字面上的意思,女人就該乖乖的待在家裡洗衣燒飯生小孩……」糟了,話說得太快、太溜,他竟脫口說出平日暗地裡發牢騷的那一套。
「喔!洗衣燒飯生小孩啊……槐夏公子可知道男人為何不動手做這些事嗎?因為他們辦不到嘛!不過反過來說,女人除了洗衣燒飯生小孩外,還有本事做生意、繼承商號、同男人搶生意,更能呈獻『孔雀開屏』取悅龍顏,那這個女人豈不是比男人強上太多?」安瑛姿愈氣惱,說出口的話愈犀利,且絲毫不給對方留餘地。
「妳……哼,一隻小小的孔雀有什麼了不起?本公子的畫眉鳥才是添作皇家公主嫁妝的逸品。除此以外,皇上還龍心大悅,另外賞了本公子黃金白銀各千兩呢!」博得金氏皇帝的青睞有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莫怪雲槐夏會驕傲得將鼻子朝天翹。「就算皇上把妳的『孔雀開屏』留在御書房裡當珍玩又如何?皇上日理萬機,無甚閒暇,我回頭再接再厲獻上更多更不一樣的珍玩,那隻孔夫子鳥包准很快就會被扔到牆角生灰塵。」
「你……」安瑛姿又被他的話氣到臉色遽變。
小滿趕緊上前,提醒道:「小姐,我們真的該走了,再不趕上馬車便要遲到了,您不會想第一次晤面就讓南鴻船長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哼,妳說得對……」安瑛姿勉強保持冷靜。
這下子卻換雲槐夏變臉了,「等一下,什麼南鴻船長?」他轉頭,看向朱明,「近來可有異國商船船隊入港?」
「沒有啊!近來沒什麼商船船隊要入港……」朱明也被對方的驚人之語嚇了一跳,嚴重懷疑起自己蒐集消息的能力是否退步,竟會漏失這種大事。
「嘖嘖,誰說沒有?人家船隊不但早在三日前便入了港,而且一來就是十餘艘船。」安瑛姿精神一振,故意拿喬,「誰說商人就只能和商船船隊做生意?和漁船也行啊!」
「漁船?」雲槐夏微微愣住,很顯然的,這對他而言是連想都沒想過的事。「妳和那種捕魚捕蝦的漁船做生意?賣魚網嗎?」
「當然不只是賣魚網,由安氏商號從中牽線,請託居住在港口邊,手工甚巧的人家為那十餘艘漁船補魚網,修復捕魚工具、船身,更提供他們回航時所需要的糧食、飲水、草藥、衣料,且按船型大小統一收費,小船酌收一百兩銀子,大船酌收三百兩銀子……這樣的利潤或許比不上槐夏公子所被封賞的千兩黃金白銀,可是聚沙能成塔,我這個女人家還是小小賺了筆,也不多,打了二十年契約,一年只賺進六、七千兩銀子而已。」安瑛姿淡淡的說。
什麼?一年只賺進六、七千兩銀子而已?雲槐夏被對方回諷的話氣到俊臉險些歪掉。
誰會不想要每年能有六、七千兩銀子固定入帳,而且還一賺便賺上二十年來著?怎麼這女人想得出這種生財之道,他卻沒有?就是最後一點的認知才讓他氣歪了臉。
安瑛姿知道自己扳回一城,而且還是很大的一城,不禁露出猖狂的笑容。
「好了,槐夏公子,你就站著慢慢沉思,我這個女人家就此告辭,去賺那每年都只賺進六、七千兩的銀子了,再會。」最後的最後,她臉上洋溢著勝利的笑容,揚長而去,留下雲槐夏主僕,以及看完好戲開始議論紛紛的人群。
「看來這回是安姑娘贏了,一年賺六、七千兩銀子,而且還一賺就是二十年耶!」
「但槐夏公子也不差呀!他所呈獻的珍品博得皇上的青睞,那不就表示金夏商號正式成為皇室的專屬皇商?賺大發了!」
「如此看來,豈不是平分秋色了?」
「是啊!就跟之前一樣,金夏商號與安氏商號總是平分秋色,哈哈哈哈……」
※※※
對他人而言,金夏商號與安氏商號總是平分秋色的事實很有趣,對雲槐夏而言,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可恨哪!那女人。」雲槐夏臉色鐵青的在書房裡來回踱步,像是亟欲脫困的憤怒野獸。「如果我有辦法早一步知悉那女人的思緒就好了,這樣我才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隨即又是一陣咆哮。
也正因為這陣咆哮,他差點要錯過朱明含在嘴裡的咕噥──
「辦法不是沒有……」
同一時間,安瑛姿也在安氏商號的帳房中頗為光火,粉拳緊握,貝齒緊咬得快要斷掉。
「那男人說有多可惡便有多可惡!」她抬起頭,對著空中的某一點嬌聲怒斥,「最可惡的一點就是,他真的很會做生意。啊!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當他肚子裡的蛔蟲,曉得他下一步的企圖,不然我是無法徹底打敗他的。」
「呃,小姐。」小滿怯怯的出聲,「其實奴婢曾經聽說過一個小道消息……」
又同一時間──
「帶本公子去。」雲槐夏命令。
「在哪裡?」安瑛姿問道。
話說得不同,但相同的是兩人都是雙眼一亮,露出充滿期待與興奮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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