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愛妳~危情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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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好累!裴殷趁著所有紀氏的代表律師都離開會議室後,重重嘆了一聲。
比想像中還累人,她原以為不過是磋商而已,哪知現場卻十足一個戰場,每名與會者都急於發表自己對合約條文的看法,每當彼此的看法不一致時,便會展開辯論。三個鐘頭下來,單單是記下不同的意見已令她寫得手痠軟了,別說是窺覬機會發表意見。
不得不承認走後門有其好處,至少在周景從的庇護下,她勉強被其他大律師接納──她當然知道那是看在師傅的份上,否則他們是不會將她放在眼裡。
總有一天,她的能力會被認同,不需要倚賴周景從的威望。
想到未來每次會議後都得跟他們好好應酬便頭痛了,周景從似乎已很習慣在開會後跟他們不著邊際的談天,難道她也得這樣?
這時,她終於有心情環顧這偌大的會議室,檜木製的桌子,舒適的皮椅……雖然她還是覺得她辦公室裡的那一張比較好坐,不過在這兒又有另一番感覺。
不知道他在哪裡呢?
她承認自己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寄望,要是能遇上他就好了。一眼,只要一眼就夠了。
兩手撐於桌上,她借力站起來,收好一大堆文件後,提著大大的皮箱,準備離開。
對她來說,皮箱是過大了,近乎跌跌撞撞的走抵門扉,在手快要碰上門把時,門卻打開了,她因為被嚇了一跳而踉蹌了一下,偏偏又被放在一旁的皮箱絆到,眼見就要栽跟頭,腰間忽地感到一陣灼熱,她看著自己停在距離地面十數公分的地方。
事情發生得太快,連驚呼的機會都沒有,她便被人扶好,整個人呆愣住。
「Natalie,妳沒事吧?」周景從望著仍在發呆的她,出聲叫喚。
裴殷終於回過神來,望向皺著眉頭的師傅,目光卻在下一秒落在剛剛救了她的男人身上,表面上仍然平靜,心臟卻跳動得快速。
「師傅。」她開口,收回目光,重新看著周景從。
「這位是紀二少,他是副總裁,也掌管法律部門。從今天起,一切關於法律文件上的商議都必須向他確認,知道嗎?」他向她介紹。「紀二少,她是我的徒弟Natalie,雖然年輕,但是為人細心,一定能勝任,多謝你肯給她機會。」
「是嗎?」紀觀月不著痕跡的打量身高僅及他胸口的嬌小女生,她猶帶稚氣的臉容,加上剛才的笨手笨腳,實在想像不出她站於法庭時會是怎生一個模樣。
朝他伸出手,她努力維持專業冷靜的表情。「紀先生,你好,我是裴殷,Natalie。從今天起,加入紀氏的法律顧問團。」
「嗯。」紀觀月禮貌性握住她的手,隨即放開。
被他碰觸的地方漸漸變得灼熱,傳遞至心窩,裴殷有點不自然的別開臉,調整呼吸,耳際迴盪著周景從剛才說的話。他竟然掌管法律部門?很出奇嗎?念法律的他當然是最適合的人選,她當初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往後要直接與他接觸?單是這麼想,她的胸口便怦然不已。
別吵了!她蹙起眉頭,呵斥自己。
「紀先生,你對我有意見?」就算明白他生性淡漠,可是……也未免太冷淡了吧?而且……他剛才的虛應好像包括了一絲絲的不以為然?
她被看輕了?
紀觀月挑起眉頭,狹長的眼眸盯著她仰起的小臉,靈動的眼眸閃爍著倔強,緊抿的嘴角透露出她是個很固執的人,認定了的事就難以做出任何轉變。
這點,跟他很像。
他莞爾了,不解自己何以出現這種想法。她不過是個外聘的法律顧問而已,既然不是紀氏的正式員工,又何需管她的事?也許教他驚訝的是,她知道自己對她的不以為然。是的,就算周景從如何的力薦,他還是覺得讓一名才當了大律師一年的小女孩加入集團法律顧問團是不智的事,尤其周景從多年以來已多次提攜徒弟,結果卻是未如理想,要不是看在周景從跟紀紹海是舊識的份上,他根本就不打算應允,會來這兒看,亦只是想確定她有什麼地方值得周景從這般力薦。
她的能力,他倒還未見識過,便發現她的笨手笨腳。
明明個頭小,卻要提著那麼大的一個皮箱,走路又一晃一晃的,活像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一副不可靠的樣子,雖然他不在乎那點小錢,但也得令他覺得用得其所。
只是,他才不過應了一聲,便讓她發現了自己看輕她?
看來他真的要重新評估這個小女生。
「沒有這種事。」他淡淡的說。
「Natalie,紀二少向來都是這樣子,妳別被他的態度矇騙。」周景從打圓場,「好了,我們也佔用了紀二少很多寶貴的時間,先走了。」
向他點了下頭,裴殷提起皮箱,繞過他。
「對了,」紀觀月忽然出聲,「妳還是換一個有輪子的皮箱比較好。」
「呃?」她回頭,只看得見剛合上的門扉。
在這麼一個瞬間,透過門合上前小小的縫隙,她彷彿看到了那一直緊抿的嘴角微微的勾起幾不可察的弧度。
有可能嗎?那個冷酷得彷彿所有的人都欠了他一般的男人……會笑?還有他最後那句……說了什麼?
「怎麼了?」周景從看著出神的她。
「沒什麼。」她轉回頭,費勁的提著皮箱,跟上他的步伐。
也許她該換個有輪子的皮箱了。裴殷邊走邊想,驀地想起那隱約傳進耳裡的輕語。
腳步頓了一下,她搖搖頭。怎麼可能呢?一定是她開會開得太累了,才會出現幻聽。
嗯,一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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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認為這樣的改動會較為有保障性。」聽起來軟軟柔柔的女嗓滲透著一股不容別人質疑的意味,為方才吵得面紅耳赤的場面做了個結論。
要在十數名知名大律師中突圍而出並非易事,還好大家都是受傳統英式教育,對所謂的「Lady First」有著重大的情結,因此她才能得到發言的機會。
其實她也不是提出什麼精闢的見解,只是為爭持不下的論點做出簡單的整理。
然而,也許是眾人都有點累了,又或者不好反駁自己之前提出的論點,加上有些忌諱她的後台,所以順利進入下一個議程。
不愧是他的徒弟。周景從滿意的微微點了下頭,雖然裴殷個頭嬌小,臉容猶帶稚氣,嗓音偏向輕軟,可是她予人一份氣定神閒的感覺,令人不敢掉以輕心,而且她在眾多資歷比她深的大律師面前還不算怯場,頗具大將之風。
近五個鐘頭的冗長會議,當到達尾聲時,就連本該習慣這情況的眾人都難掩疲憊,有好些人不時望著手錶,像是趕著要去約會。
冷冷的將眾生相納入眼底,紀觀月調回目光,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仍努力翻文件的嬌小女生,緩緩的露出絕不可以稱為笑容的神情。
她……一點也不累嗎?眉宇間是清晰可見的不服輸,彷彿將與會者全都視為敵人。她身上是一套平淡乏味的黑色套裝,跟其他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員工完全是兩個樣,頭髮甚至綰成髻,只有在她低頭看文件時,才能看到線條優美的後頸。
「今天,」他驀地開口,「就到這兒吧!」
像是聖旨一般,眾人無不鬆一口氣,臉上都是顯而易見的喜悅,除了裴殷。
就這麼完結?還有好些合約條文未釐清,怎麼可以散會?這當中涉及數以千萬,要是拖延一天的話,說不定會令成本上漲,這樣也無所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