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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信未晚~歲歲有今朝之五

 

        風平浪靜。
        湛藍的天空,徐和的微風,輕拍著船身的海浪,如同慈母的手推著孩子的搖籃,令人絲毫感覺不到昨天夜裡就在同一個地方颳著狂風暴雨。
        經過了一夜風雨的船隊,航行之間依舊井然秩序,大夥兒早就已經習慣了海上的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們的臉上雖然有著一夜未眠對抗暴雨的疲態,但是還有更多的興奮與雀躍,每個人都在為即將登岸做準備。
        「經過昨晚一夜風雨,兄弟們都平安無事吧?」
        說話的男人身形高大偉岸,從首船的鷹揚號船艙中踩著階梯走出來,燦爛的豔陽在他的臉龐上刻下了分明的陰影,但掩不住他深邃卻又爍亮的眸光。
        雖說是男人,但是在他俊挺的臉龐上,還有一絲大男孩般的頑劣淘氣,幾天沒刮的鬍碴子增添了幾分落拓的感覺,一頭黑髮不羈地挽成一束,還有幾綹遺落了下來,修長的身形披著一件黑色的風氅,讓他看起來不像是海商,倒是徹頭徹尾像個海盜。
        聽見主子不問貨物,只問及人員的安危,同樣身為男人的手下,楊長祜停下了指揮復原的工作,咧著笑搖搖頭。
        「回天爺,只有幾個弟兄受了一點輕傷,船醫替他們診治過,確定他們沒有大礙,我已經替天爺拿主意,讓他們今兒個休息一天,另外關於船上的商貨大致上都安然無恙,請天爺放心。」
        「嗯。」烏天耀頷首,側眸望著遠方的海天一線,在一片湛藍之中,見到了一抹黑影由遠逐漸逼近。
        「天爺,看樣子好像是驍爺的船。」
        「應該是,準備迎接客人吧!」他揚了揚手,要手下們準備。
        不到片刻的時間,兩艘船交會,在定點落錨,烏天耀雙手扠腰站在船舷邊,還沒見到來人,就勾唇泛起一抹淺笑。
        「韓驍那傢伙不在船上。」他說。
        「天爺怎麼知道?」楊長祜好奇地問。
        「因為我沒見到總是跟在韓驍身邊的那票傢伙。」他聳了聳肩,笑視著對方的船上,果不其然,從船艙中飛奔而出的另有其人。
        「嚴長喜拜見天爺。」為首說話的是一個黑衣大鬍子的中年男人。
        「嗯,你家主子呢?」
        「今天清晨風雨稍歇之時,驍爺就帶著另外幾艘船往北方去了,他臨行前交代,如果有見到天爺的船隊,就要趨前請示您是否需要幫忙。」
        「不必了,我的船隊一切安好。」烏天耀揚唇笑笑,雖然相交多年,他們老說彼此是酒肉朋友,但實際上卻比任何人都交心,「你回去替我謝過韓驍,順便跟他說,這次我們南下遠渡重洋去了不少地方,也拿著他給的畫像向不少人打聽,但就是沒找到他想找的那名女子。」
        「謝天爺多年來鼎力相助,小的在這裡替我家主子謝過天爺了!」
        「不敢當,其實我會答應幫忙,也是心裡覺得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女人,能夠讓韓驍那男人不分大江南北苦苦尋找了八年。」烏天耀唇畔勾著一抹興味盎然的笑痕,臉上不掩好奇的神情。
        其實他除了納悶之外,還有更多的不解,與韓驍相交多年,兩人當初在海上初相識,第一眼就極投契,這些年來,他們於公於私都幫了彼此不少忙,稱得上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
        「關於這一點,就請天爺親自去問我家主子,小的不敢過問。」嚴長喜搖頭微笑,對於主子的私事三緘其口。
        「嗯,你去吧!」烏天耀頷首,看嚴長喜下令收錨,揚長離去。
        這時,一名船員跑過來,見主子望著遠方,一臉深思的模樣,他不敢打擾,只好壓低了聲音在楊長祜耳邊低語了幾句。
        「天爺,剛才舵手來報,如果風勢順妥的話,咱們應該在今天傍晚就可以回岸了。」楊長祜搧了搧手,示意船員離去。
        「嗯。」烏天耀輕哼了聲,轉身走到船央,登上一段階梯,一名手下立刻備妥一把交椅,讓主子落坐。
        這個位置居高臨下,將整個海面看得更加清楚,他側眸遠眺,看見了一隻海鳥飛過天際,多年的航海經驗讓他知道碼頭確實近了。
        「天爺,關於陳寧遠那老傢伙先前提過的事情,你想……」楊長祜遲疑了半晌,終於還是開口,雖然他與陳寧遠共事多年,嘴上總是不饒彼此,但是凡是關於主子的事情,他們倒是有志一同。
        「我會照他的話去做。」烏天耀淡淡地說。
        「什麼?天爺!你肯答應了?」沒想到會得到肯定的答覆,楊長祜驚訝得差點跌倒。
        烏天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就算陳叔沒說,我心裡也很清楚烏家堡需要一位女主人,而眼前我也迫切需要一個兒子當繼承人,我已經受夠其他的宗親幾乎是強迫推銷,要把他們家的兒子孫子過繼到烏家堡,這些人在開什麼玩笑,我只是沒娶沒生,又不是生不出來,根本就不需要他們操心!」
      「是是是!天爺說得是,看咱們天爺這身強健的體魄,想要生的話,就算十個八個兔崽子都能生得出來!」
        「成材的繼承人一個就夠了,我不需要十個八個沒用的『兔崽子』。」烏天耀淡淡地掃視了手下一眼,惱火的眼神似乎在警告他的措詞不當。
        「天爺說得是,天爺說得是!」楊長祜摸摸頭,乾笑了兩聲。
        「退下吧!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好想一想。」說完,烏天耀再也沒開口,望著遠方,沒留意身邊的人什麼時候走掉。
        其實這些年來,他身邊並不是沒有所謂的紅粉知己,但是,從來沒有動過念頭要娶她們為妻,在他的心裡很清楚,烏家堡需要一個能幹的主母,就像他娘當年一樣,在他爹每次出航時,總是能夠把堡內的事務打點得一絲不茍。
        八年前,他爹去世,隔年,他娘相繼撒手人寰,而他經手海上的生意,常年在外,誰都能看得出來,從那之後烏家堡就逐漸地失修破落,雖說對外的生意有陳叔,堡內的家務有崔嬤,但是少了一個說話算數的女主子,他們能使上的力道有限。
        是啊!他是該娶妻了!娶個才德兼備,能夠替他生兒子的女人回烏家堡,至於愛或不愛她,根本就不是他心裡的考量。
        他才不像韓驍如此一往情深,為了一個八年前不吭半聲就離開的女人苦苦追尋,這種蠢事他做不出來,更何況,他沒打算愛上任何一個女人,光瞧韓驍思念那女人的失魂落魄樣子,他就覺得好笑又可憐。
        「天爺,見岸了!」楊長祜雀躍的喊聲從底下傳來。
        烏天耀收回眸光,看著楊長祜所指的方向,看見岸線在海面上逐漸擴大,海鳥成群飛過,在他的心裡並沒有特別高興,因為比起回家,他更愛在海洋上徜徉的舒暢感。
        這一刻,他想起了爹生前曾說過的一番話,他說自己曾經像風,誰也困他不住,但是有了妻兒之後,他就變成了海鳥,無論飛向海洋多少次,最終,他還是要回到岸邊,而且迫不及待。
        那時,烏天耀就在自己心裡決定,他要一生像風,他不要像海鳥一樣,這一生都離不開陸岸……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