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派賤嘴大叔~空房出租之三
她先看到的就是姓杜的傢伙。
姓杜的人中跟下巴蓄著鬍,五官硬派,外表看起來是個成熟的有型大叔,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稍微用點力,就像在瞪人;他著牛仔褲的腿修長,肩膀寬闊而平,高壯的體格看起來就像是做粗工的。
她當時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他該不會是上山來伐木的吧?
在他的背後約略十公尺處,是兩手揣著包包,很像被老師叫去辦公室,而走在老師身後,戰戰兢兢的小學生樣的曾郁喬。
曾郁喬一瞧見她,開心的朝她揮手大叫,那個當初被她以為是伐木工人的姓杜的也在那個時候回頭看了後方的曾郁喬一眼。
曾郁喬一與姓杜的四目相對,人就瑟縮了一下,好像隨時會被打;可當曾郁喬看見她,並確定是熟人,整個人立即活了起來,好像有個挺她的老師出現了似的不再畏縮。
她應該在那個當下就知道,那個姓杜的對她們懷有莫名其妙的成見,看她們不順眼,才會時常找她們麻煩。
真是倒楣成了鄰居,他就像個囉嗦的歐吉桑,想到啥就會唸一下罵一下,明明年紀看起來應該未過三十五,怎麼雜唸的功力直破五十三?
狗兒聽到主人的命令,回過頭去看了下,雙腿還是立在原地不動,尾巴一樣搖得厲害。
「汪汪。」牠又朝郝京穎方向叫了聲。
人家比較喜歡我啦!郝京穎完全沒掩飾心裡的得意,以勝者的姿態斜睨面上表情更為不爽的杜承平。
見狗叫不動,杜承平擰著不悅濃眉,放下咖啡,拉開側門,踏了出去。
「Tiger,進去。」他指著後院方向。
所謂的進去是進去牠的小屋,是杜承平自己一個人蓋起來的狗屋,設置在後院的一角。
雖是狗屋,但也十分寬敞,可讓牠呈大字狀趴在裡頭,為防雨打進去而設有遮雨棚,冬天鋪有暖和的棉墊,若是寒流來就讓牠進主屋,夏天到來時就把棉墊移開,讓牠躺在冰涼的瓷磚上。
杜承平很少將狗拴起來,除非是下雨時怕牠亂跑淋雨感冒,才會將牠綁在狗屋前的柱子上,其他時候,均任由牠在庭院活動。不過他也嚴格禁止牠擅自跑出去,所以就算狗兒想跳過不過一公尺高的矮牆去跟郝京穎玩,也不敢有任何實質上的行動。
Tiger朝他吐舌發出「嘿嘿」的聲音,然後汪汪了兩聲,看著郝京穎的方向,似乎希望牠的主人能幫他將人叫過來。
「拜託,又沒有什麼好景色,只有一個阿桑在那,幹嘛這麼興奮?」
阿桑?
被煙燻得迷濛的水眼霍地圓睜。他說的該不會是她吧?
「就算你是狗也不能這麼不挑啊!」
杜承平話語裡的刺一針一針射過來,郝京穎心想她若不接招並送回,可就要被人瞧扁啦!
「這位歐里桑!」郝京穎跳開搖椅,來到白色籬笆前,一手扠腰,一手夾著菸懸在半空中,流里流氣的像在風塵裡打滾多時,「你說話客氣點,哪裡來的阿桑?本小姐今年才三十,花樣年華一朵。」
「三十都剩女啦,妳怎麼還沒嫁人?」仗著身高優勢,杜承平以輕蔑的態度用鼻孔看人。
「三十是正『盛』開時,幹嘛急著踏進墳墓。倒是你,四十有了吧,這個年紀還沒結婚的男人心理一定有問題!」仇女的變態!
「四十?」他一臉不可置信,「我才三十五!」
「看你可憐,我送你片面膜保養吧!」把老化的心保養得年輕一點。
「不用,妳自己留著,妳若沒說,我也真以為妳快四十了!」
「我就算真的四十也不關你屁事,要你來關心!」多管閒事。
「我哪裡關心了?我是覺得眼前風景這麼美,偏有個老鼠屎坐在那,壞了整個景色。」他露出嫌惡之色。
「我戳瞎你的眼,你就什麼都看不見!」在他眼前威嚇的彎勾兩指像把叉子。
「我求妳大發慈悲,關在屋子裡別出來嚇人!」他雙手合十。
「這我家你管得著我要在哪嗎?」住海邊啊?管那麼廣!
「本社區有美化條款,凡是妨礙市容的,一律要拆除。」
「那第一個要拆除的就是你這個大鬍子死變態!」也不照照鏡子。
「妳人身攻擊,胡說八道!」罵他變態?!
「是你先開始的,沒品!」
「怎麼了?」在屋內聽到爭吵聲的曾郁喬急急忙忙跑出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他媽的坐在這裡抽我的菸、想我的故事,這死變態跑來說我妨礙市容!神經病!」郝京穎真想衝過去一拳揍歪他的下巴。
「這裡空氣這麼好,妳抽什麼菸?破壞空氣品質。」杜承平不爽的說。
「最好這裡的住戶都不抽菸啦!」她才不信。
她只有在沒有靈感時才會點上一根菸抽抽,既沒有菸癮,次數也少,常將一包菸放到潮掉,幹啥說得好像她是老菸槍,一天到晚吞雲吐霧汙染空氣?
「不管其他人有沒有抽菸,妳的菸味飄進我家了,我就不准妳抽!」拒抽二手菸!
「你不會開抽油煙機,戴防毒面具嗎?」她才不信這麼遠飄得進去。
「我為什麼在我自己家還要辛苦的防菸害?」有沒有天理?
「那我在我家為什麼連抽菸的自由都沒有?憑什麼啊你?」
「你們不要吵了。」曾郁喬拿下那只剩菸屁股的香菸,「反正妳的菸都抽完了,我們進屋吧。」
「什麼我菸抽完了,它是死變態跟我吵架的時候自己燒完的,我還要再點第二根。」說著,郝京穎從褲子口袋內拿出被坐得皺巴巴的菸盒,敲了兩下,抽出跳出來的菸,點上,然後朝杜承平家的方向呼出一大口菸。
「好聞喔?外國菸啊,讓你聞真是便宜你了!」她一臉施恩樣。
「妳乾脆多抽點,早死早超生!」杜承平毫不留情的詛咒。
「我每一口都吹到你家,讓你跟我一起陪葬。」怎麼可能讓他好過!
「好了好了!」曾郁喬費盡吃奶力氣,將郝京穎往屋子方向拉。
還好她個子比郝京穎高,力氣也比過於纖瘦的她大,要不還真拖不動。
「真的是,連想靜靜挖掘點靈感都不行!管那麼多,你家住海邊啊!」郝京穎臉朝著杜承平不滿的碎碎唸。
「這裡有男人的,出了妳家房門,麻煩穿著整齊一點。」杜承平警告。
那鬆掉的男人T恤領口寬大,都露出半邊肩膀了。
「我是怎樣?露奶還露屁股了?真有不爽,你去買套大禮服給我啊,還要從頭包到腳那種,就給我露張嘴,抽菸,氣死你!」郝京穎毫不客氣回擊。
「我就去買,看妳敢不敢穿!」不要以為他買不到。
「有什麼好不敢的!你他媽的我什麼都敢啦!」被拖進屋前,郝京穎朝他狠狠比了個中指,才消失在門後。
誰說作家都有清靈氣質的,還長髮飄逸,走路輕盈得像在飛似的?
若誰有這種不實際的妄想,他一定會叫那人來此處參觀,看看一個會說髒話、比中指而且還是寫青少年文學的作家到底多有氣質!
真是見到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