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威王爺的春天
「阿烈?是烈日高照的烈?還是壯烈犧牲的烈?或是烈焰焚燒的烈?」春大夫話多得有點聒噪。
瑞兒奇怪的看了她的師父一眼,春大夫平日可沒這麼健談。
「這三個『烈』,似乎都是同一個字。」強烈的暈眩感幾乎讓阿烈失去意識,只是他為了要回答春大夫的問話,而不得不保持清醒。
「是嗎?哈哈,那我舉錯例了。好,重新來過。我問你,你的名字是周遊列國的列?還是性情惡劣的劣?或是撕心裂肺的裂?」
「這三個……沒一個字是正確的。」阿烈是真的有些慍怒了,他為什麼要回答這種怎麼問就怎麼錯的問題?
「又都不對?唉,瞧我真是老胡塗了,還沒能問你打獵的獵……」
「師父!」
「春大夫!」阿烈再也忍不住,大聲發問,「你為什麼要一直問這種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啊?」
春大夫不以為意,反而更加理直氣壯的說:「就是要問這種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阿烈才會動腦子去思考啊!」
「動腦子思考又如何?」
「動腦子思考才能保持清醒啊!」
「保持清醒又如何?」
「保持清醒才能跟著我們一路走回去,要不然不就暈倒了嗎?」
「啊?!」少年和少女異口同聲。
春大夫哼了一聲,睨向這兩隻小的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最後一步已經走到一棟簡樸的小屋門口。「瞧,我們到了。阿烈,你要暈可以暈了。」
不,他不想暈,想發怒。
「我才不會說暈就……」暈。還來不及說完話,他便暈倒了。
※※※
瑞兒不知道是第幾次伸出小手,小心的朝躺在床上昏睡的人的臉孔上方揮舞。
但無論她怎麼揮舞,阿烈就是雙目緊閉,綿長深沉的呼息顯示出他睡得有多麼香熟。
揮舞幾下小手後,她沮喪的放下,轉身跑到屋外,找到正在忙著將藥草曬乾分類的春大夫。
「師父,阿烈還是沒醒過來耶!」
「那表示他的體力尚未養足,精神不濟,一時半刻自然是醒不過來的。」春大夫回答,手頭的分類工作並未停止。
「可是阿烈睡好久了,會不會醒不過來?」
「不會,妳想太多了。」
「師父,我記得你告訴過我,人體有睡穴,那一定也有醒穴吧?你快告訴我在哪個部位,我好去把阿烈點醒。」瑞兒的小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雙眼骨碌碌的轉了轉,竟如是提議。
「妳這丫頭連太陽穴在哪裡都沒能拿捏得準了,還說什麼睡穴、醒穴?」春大夫白她一眼,「妳太閒了吧?嫌午憩時間太長,不如現下就過來幫師父整理藥草……欸,怎麼跑了呢?」
當然要跑啊!午憩時間一過,春大夫就會抓著她做事了,她可不願就此放棄這段偷閒光陰。
一下子從屋裡衝到屋外,一下子又從屋外跑回屋裡,瑞兒可真忙。
她氣喘吁吁的回到床邊坐下,繼續守著床上的阿烈,不覺再度凝視著他。
這名自稱為阿烈的少年,十五歲左右,理應有著淡銅色的皮膚,此刻卻因為先前的重傷與失血過多,反倒變得有些蒼白,不過無損他濃眉高鼻薄唇的英俊長相,一頭濃墨似的黑髮隨著它的主人躺臥身形而散落枕頭。
而且身材高大又手腳修長的他,還有著一副微微黝黑的結實胸膛……
唔……這可不是她故意要偷看的,誰教春大夫為他寬衣擦身時,要她在一旁打水擰布巾呢?瑞兒在心中為自己辯解,兩朵紅雲卻不請自來的飛上嫩頰。
縱使虛歲不過十歲,她卻已真切的感受到「男女有別」這句話的真諦。
儘管告誡自己不許亂來,她仍下意識的撫了撫自己仍一片平滑的胸脯,雙眼不覺望向床上的少年。
喝!眨了下眼,瑞兒跳了起來。「你醒了?!」
沒錯,阿烈正緩緩的睜開原本緊閉的雙眼,眼神仍有些渙散,但總算是醒了。
「師父!」她喜出望外,再度轉身,跑到屋外。「阿烈醒了!」
「什麼?」春大夫一驚,「妳這丫頭該不會真的去點人家的醒穴吧?」
「師父,你在胡說些什麼啊?阿烈是自己清醒的啦!」瑞兒哭笑不得,「你快去看看他啦!快點。」
她沒大沒小的拉著春大夫進入屋裡時,阿烈不但是醒著的,而且還自行坐起身,張著冷靜且深邃的雙眼,注視著這一老一小。
「你還真的醒了呢!」春大夫在床邊坐下,為他把脈,指尖一觸及他的體膚,便清楚的感受到脈搏清晰穩定的悸動。「看來你的傷勢已經好轉,不會有性命之憂了,小子。」
「是的。」阿烈應聲。也許是傷勢好轉,整個人有精神多了,他連暈過去前那暴躁的態度亦改善了不少。「春大夫對嗎?我非常感激你對我的救命大恩。」
「救你的不只是我,還有瑞兒。」春大夫看著他,「你其實……更應該謝謝瑞兒。」
「是。」阿烈臉龐半轉,眼光便對上瑞兒,她沒來由的覺得一陣羞澀。「瑞兒是嗎?謝謝妳。」
其實這句道謝有些輕率,在他的想法中,瑞兒或許是發現落難的他的人,但春大人才是真正妙手回春,拯救了他一命的人,孰重孰輕,一想即知。
只是阿烈此時此刻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想即知的想法,卻在未來發現到是個嚴重的錯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