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煉將軍~情之所鍾之一
當她打量著颶風時,赫穆厲也正打量著她。
這個在短短兩年內冶煉兵器的名聲就傳遍整個嵐國,甚至風靡耀炬大陸上其他四國的鍛冶師,竟是個年紀還這麼輕的姑娘,她真有修復兵器的本事嗎?
之前聽聞她是個年輕的姑娘時,他心裡還認為,世間奇人不少,說不定對方只是駐顏有術,可是今日一見,他已能確定,她就是個年輕姑娘,還是個初生之犢不畏虎,脾氣很烈的小姑娘,這下他不得不懷疑,她真能修復颶風嗎?
正當他這麼想時,目光已與德雪對上。
她那雙幽綠的晶燦眼眸裡隱隱燃著一絲火苗,是她身為鍛冶師的自負與驕傲,她以目光表明她從沒遇過她修復不了的兵器。
可是她不願為他修!德雪重重地轉開頭,表達她心裡的不滿與不屑。
這時,天地間一片靜謐,她有些恍惚地看著那一望無際的黃沙大地,再度感受到莫罕沙海的壯闊無邊。
而後,她的目光回到無邊沙海裡那個偉岸男子的身上,發現他的身影竟與這片沙漠如此契合。狂傲不羈,這是個無法被駕馭的男人。瞬間,她心裡奇異地冒出這個念頭來。
見到那個高大身影朝她走過來,德雪愣愣地望著他,身軀卻一動都不能動,好像被猛獸盯上的無助獵物般。她其實很想轉身往後跑,可是雙腿完全不聽使喚,只能心跳加速地看著他一步步逼近。
赫穆厲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手握住颶風,居高臨下望著德雪,她嬌小的身軀被他的影子完全覆住。
他臉上的表情依舊冷淡,可是下一刻,她發現眼前天旋地轉,腰身已被一隻強壯的手臂重重攬起。
這個野蠻人竟然把她當成貨物一樣攔腰抱起就要帶走?
「快放我下來,野蠻人!」德雪慌亂地尖叫,可是沒人理她。
親兵們訝異地目送將軍扛著鍛冶師遠去的身影,心裡都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赫穆厲將德雪扛在腰間,完全不被她的掙扎與喊叫所擾,只覺得這隻小貓兒真輕。
在回到將軍營帳的路上,訓練有素的軍士們見到他們時就算心裡有所疑慮,但都還是立即低頭行禮,沒有一個人敢多看德雪一眼。
如此嚴明的軍紀讓德雪心裡感到吃驚,她曾聽說過赫穆厲治軍非常厲害,但親眼瞧見這森嚴的氣勢,還是讓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望著他刀刻般的側臉,他面容冷厲,彷彿無所畏懼,落在這樣的男人手上,她到底會如何?她心裡不禁擔憂了起來。
進入帳裡後,赫穆厲走到他平時休憩的臥榻前方,大手一放,德雪發出一聲驚叫,人便落在柔軟的地氈上。
只見赫穆厲有點不滿意地望著一身風沙的她,然後說了一個字,「髒。」
髒?德雪猛抬頭瞪著他,一臉不敢置信。他敢嫌她髒!讓她一身風沙的到底是哪個混帳啊?
但她還來不及開口怒罵,他已召來隨侍的小兵,命令他們前去燒水並準備沐浴必備之物。
見赫穆厲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加上之前受的種種委屈,德雪氣瘋了,抄起手邊拿得到東西就往他身上砸,但才砸沒兩樣,他突然低下頭定定看著她,她一愣,就見到一隻鐵臂向她伸來。
「放開我!你這個野蠻人!」德雪尖叫著。
但赫穆厲只是牢牢地將她的雙臂連同身軀再次緊緊箝住,然後像攜帶貨品般把她攬至桌案邊,便專心地處理起軍務來。
「野蠻人,你快放開我,我不會饒你的!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她聲嘶力竭地喊叫警告著,可是他根本不理她,任由她喊得嗓子都啞了仍置若罔聞。
不久後,兩名小兵抬了一大桶熱水及一桶冷水進來。
赫穆厲示意他們將水抬往角落的屏風後頭,待他們將一切安置妥當離開後,他才轉頭望著德雪,冷冷地道:「洗不洗?還是要我找人來幫妳洗?」
「你……」她氣得小臉通紅,但在他沒得商量的目光威脅下,她衡量自身的處境,最後還是不得不屈服,「我自己洗。」
見小貓終於聽話,赫穆厲才鬆開手臂。
他一放開箝制,德雪馬上就離開他身邊,臉上的神情又氣又怨,一副很想咬死他又對他滿是忌憚的模樣。
他竟然會覺得她這模樣很可愛?赫穆厲望向她的眸光轉為深沉幽暗。
完全未察覺他的注視,德雪很快的走到屏風後頭。
自從她被赫穆厲的人馬逼入亥州後,她就沒過過一天平靜的日子,她一直轉移躲藏的地方,但最後還是被他們逮著了,這陣子都沒能好好梳洗,她早就受不了了。
望著冒著白煙的大浴桶,她雙眸燦亮,心裡十分期待,可是又很快的想到,該死的,那個野蠻人還在帳裡,教她怎麼洗啊?她怎麼可能和一個男人同處一室還能安心的沐浴?
她原本以為赫穆厲會出去,但等了半天她只聽到他翻閱卷宗的聲音,一點要避嫌的意思都沒有。
「赫穆厲!」她連名帶姓地喊道。她當然知道他是將軍,也曉得他是世襲的侯爺,但她就是不肯稱他將軍或侯爺,只會欺負女人的男人算什麼東西!
「難道妳正等我陪妳一起洗嗎?」突然,低沉略帶嘲弄的聲音從極近之處傳來,赫穆厲不知何時已來到屏風前。
德雪嚇了一跳,連忙後退,纖背抵著營帳的角落。
「你……你不要進來喔,你要是敢亂來,我會喊人的!」她驚慌地警告著他,這時她才意會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要是這個男人突然獸性大發……
「是妳教我過來的。」他冷淡的聲音打斷了她驚恐的想像。
「我、我是教你出去!你在這裡,我要怎麼洗浴啊?」說完,德雪已滿臉通紅。這個裝傻的可惡臭男人!野蠻人!
「妳該怎麼洗就怎麼洗,難道真要我幫妳洗嗎?」他雙臂環胸,不願意離開。這是他的營帳,他為什麼要走?
「赫穆厲,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嗎?你還有沒有一點廉恥心啊!」德雪咬牙切齒地罵著。
「喔,原來妳是女的啊。」屏風外傳來他涼涼的聲音。
德雪聽了雙眸大瞠。這是什麼意思?他是說她一點都不像女人嗎?
啊──她好想殺人!她這輩子從沒這麼恨過一個人!
「你別欺人太甚!」說不出的委屈湧上心頭,德雪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無法控制的哽咽。
聽到她好像快哭出來了,赫穆厲劍眉擰起,最終決定還是不要把小貓弄哭得好,他轉身緩緩步出營帳,離開之前開口道:「妳安心的洗吧,這是我的營帳,不會有人進來的。」
聽到他遠去的聲音,又過了好一會兒後,德雪才收拾好心情,不再那麼激動氣憤。眼見熱水都快涼了,她咬了咬唇,最後還是脫下滿是沙塵的衣裳。
雖然赫穆厲說她可以安心的洗浴,但她怎麼可能相信他?她一個女子孤身在滿是男人的軍營裡,教她怎麼安心啊?
她快速地以皂角將頭髮及身子洗淨,之後匆匆忙忙地換上赫穆厲差人為她準備的衣袍。
這是套男人的舊袍衫,德雪先穿上單衣,再套上一身藏藍長袍。裹著寬大的衣袍讓她的身材更顯得嬌小,她努力的把衣襬拉起,走出屏風,在帳裡左張右望後,她爬到臥榻上,雙手抱膝,蜷在角落。
她原來是想等赫穆厲回來的,可是連日來的奔逃還有今日的驚亂已讓她疲憊不堪,身子洗淨後感覺舒服多了,她終究不敵濃濃的睡意,在榻上睡著。
不安的小貓蜷在角落睡去,這就是赫穆厲再度踏入營帳後看到的景象。
他緩緩走到臥榻前,望著身穿他舊衣的德雪,尚未拭乾的青絲被她盤成雲髻挽在頭上,粉嫩的小臉,潤紅的櫻唇,以及幾乎被寬大的衣袍淹沒的小小嬌軀,看起來竟有些惹人憐愛。
赫穆厲靜靜望著她,見她身軀微微顫抖,似乎是覺得冷,他順手拿來自己的披風蓋在她身上,緊抿的唇角微微勾起,向來冷厲的眉宇也輕輕舒展開來。
小貓,好好睡吧!他在心裡輕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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