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麻煩大了~兩小不無猜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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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醫生宣判隨時有可能過去的魏父,在妻女的仔細照料下,硬是多活了兩年才過世。
告別式是在路邊搭棚,咖啡色的棺木橫放在內,不能出現在告別式的母親關在家中哭,只有她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披麻帶孝,接受親友致哀。
她好孤單、好害怕。
屈著背,彎著頸,兩手交握在前方,纖細的身子微微顫抖,眼淚在頰上不住奔洩。
靈堂上,是父親的照片。
照片裡的他看起來是那麼的神采奕奕,嘴角帶笑,但實際上,他已經躺在棺木裡面,動也不動,沒了生息,心臟再也不跳,不能說話、不能笑……
她的父親已經過世了,真的過世了,再也不能抱著她、不能跟她說笑、不能再喊她「婕妤小寶貝」……
「嗚……」她用力咬著唇嗚咽,「爸……」
壓抑使得她全身抖顫。
忽然,她的手被一隻小小的、暖暖的手握住了。
睜眼,看到個子只到她肩膀高的夏南瑋站在她身側,小手堅定的握著她的,臉上滿是淚痕。
「你在這幹嘛?」魏婕妤抹掉眼淚問。
她望著握著她的手,煩躁的心情陡升。
「我陪姊姊。」
「我說過我不是你姊姊!」
他執拗的不再講話,挺著背脊站在她身邊,手依然握著她的,力氣不大卻十分有牢靠感。
「南瑋!」夏媽媽急急過來,兩手握住他的肩,「快走開。」
「我要陪姊姊啦!」夏南瑋扭肩甩開母親的手。
「吼,你又不是喪家,不要亂來啦!」夏媽媽強硬的將夏南瑋拉開。
十分鐘後,小男孩又出現了。
「噓,不要講話,不然我媽媽會聽到。」他賊頭賊腦的左右看了下,然後又一副理所當然樣的站在她身側。
「你又不是我家的人,你站在這邊幹嘛?」
「妳是我姊姊,我是妳弟弟,所以我要在這裡跟妳一起站啊。」
「我才不是你姊姊。」
他癟嘴。
「你快走開!」魏婕妤輕推了他一下。
「不要!」他執拗的拉著她的手,「我要陪妳啊,不然妳一個人站在這邊很孤單。」
聞言,她用力咬住下唇。
低頭望著他,他的個子小小,年紀小小,也不是她的親戚,卻沒來由的讓她的心情感到好過了些許。
在剎那間,她忽然有了依靠的錯覺,他的纏人不再那麼討人厭,反而有種貼心的溫暖。
沒一會,夏媽媽又來了。
「夏南瑋,你在幹嘛啦。」夏媽媽不好意思的對魏婕妤點了下頭,「快走開啦,不要吵婕妤。」
「人家要在這裡啦!」夏南瑋乾脆耍起潑來了,「不要拉我啦!」
「夏南瑋,你走開!」魏婕妤只好板起臉來命令。
夏南瑋的父親健在,她不想害人家觸霉頭,即使她心裡是希望著他能繼續陪著她。
那小小的手,莫名的給予她難以言喻的安心力量。
「我不要!」夏南瑋不依的喊。
「你不走開,我就要討厭你了!」魏婕妤威脅。
剎那,夏南瑋臉上那彷彿世界末日來臨的震驚表情,害得魏婕妤差點笑出來。
「要不要走開?」她努力板著臭臉。
「好嘛,嗚嗚……」他只好鬆開手,跟著母親離開。
他離去的神色多不甘願,人被母親拖著走,臉卻是向著她,頻頻回首,直到再也看不到人為止……
※※※
那時候努力想要在旁邊陪伴的他,還真是可愛。
已經批閱完試卷的魏婕妤想起過往,忍俊不住嘴角帶笑。
買了飲料回來的夏南瑋踏上階梯頂端,就看到未掩房門內,魏婕妤手指夾筆,掌心撐著嫩頰,正出神發呆,不曉得在想什麼。
他望著那姣好的側面,不由得亦怔怔出神。
夏南瑋的成績不惡,數理是他的強項,國英文也不差,其他社會科目就比較弱一點。
魏婕妤大學就讀國貿,英日文皆是強項,週末平日接家教的她,上的也是英文課程。
魏婕妤在上了國中之後,就比小學時更為忙碌。
他們家的環境本就不算好,為了醫治父親更是欠了不少錢,故魏婕妤一直努力用功拿獎學金,學校更是完全不考慮私立,大學非國立不讀,而在讀書之外,晚上還得幫忙攤子的生意,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夏南瑋幾乎沒什麼機會與她接近。
隨著年歲增長,那像戀姊情結般的情感逐漸變質,他懂得異性之間的差異,懂得戀慕、懂得欣賞,隨著魏婕妤而轉的目光,早就不是小時候那樣的單純無雜質。
他想要更接近她,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而是兩人的獨處,他可以只看著她,她的視線裡也只有他,沒有其他的雜事擾亂,沒有其他的路人甲乙丙丁,就只有──
他跟她。
思索多時,他唯有從她的強項下手,於是他連續兩次考壞英文成績,然後苦著臉要求父母替他請個家教,免得在即的大考失利。
為了兒子的美好前程,加上這家教的費用對目前的夏家而言是小菜一碟,自然就應了兒子的意,於是魏婕妤就成了夏南瑋的家教,每週上課兩天,避開米糕攤的尖峰時間,上課時間為晚上八點到十點。
眼角餘光察覺外頭似乎有人,魏婕妤納悶的轉過頭去。
發現她轉過頭來,夏南瑋連忙一整神色,拿高手上裝飲料用的塑膠袋,「我買回來了。」他指指後方,「我先拿去給我姊。」
她點頭,看著他走進對門,將奶茶放在沉迷於線上遊戲,頭也不抬,只說了聲謝的夏南瑄桌上,再轉回身,朝她這兒走來。
他走路的速度不疾不徐,臉上揚著燦笑,看上去從容自在,她卻是喉頭緊繃,大氣未喘,暗暗打量他邁動的修長雙腿,還有高大的健美體格。
他是真的長大了。
夏南瑋揚著燦笑走入,將飲料杯放到桌上,裝有青茶的塑膠杯推向她。
「妳的。」
「謝謝。」
「這是找零。」他從褲袋中拿出一枚硬幣。
她攤開掌心。
捏幣的手指垂下。
他其實只要在硬幣的邊緣碰上她時鬆手就可,但他還是一副怕硬幣掉落的小心,將整面硬幣貼上她的手心,方才離開。
於是,他的手碰觸到她的。
他的指尖,碰觸到她的掌心。
這樣的小接觸就讓他覺得開心。
他就像個純情少年郎,面對初戀的對象,是那樣的戰戰兢兢,卻又在體內潛藏著強大的慾望,想靠近她、靠近她、靠近她、靠近她、靠近她、靠近她、靠近她、靠近她、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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