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之後才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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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九月,炎夏還未過去,天氣熱得煩心。這是開學的第一天,安瀾吃了午飯,站在宣傳欄前找家教通告。瞥到一份高一物理家教,價格也公道,便毫不猶豫地撕了公示。安瀾最擅長的課程是物理,只是因為服從志願分配到了數學系。
這個家教學生叫做徐曉若,安瀾第一次去的時候,她就懨懨的趴在桌上,不給她好臉色看。安瀾看著她有點厭學,並不著急地要求她學習,有一下沒一下地跟她搭訕,聊一些她感興趣的話題。徐曉若感覺安瀾不是將她當學生,而是將她當朋友,一下子有了傾吐慾,把對家長、對學習的怨氣一股腦地說給了安瀾聽。
安瀾耐心地跟她轉了一圈之後,輕而易舉地將她的注意力帶到了學習上。
這份家教就這麼定下來了,女孩兒的母親也很開心,因著自己的女兒先前氣走了好多個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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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星期後的週末下午,安瀾去幫徐曉若補習。來到徐曉若家樓下的電梯間,那裡已經站著一個穿白色襯衫的男人。這個男人下意識地轉過來看她,眼中閃了一絲驚訝,隨即狹長的雙眸中有幾分淺笑,「我們又見面了。」
這個人,不就是那天打牌的盟友、分了她七千三的男人嗎?她還記得這個財主。安瀾頓時尷尬,表情僵硬,愣愣地看著他,一沓錢在她的腦海中閃過,隨即穩住情緒對著他禮貌地問候:「你好。」
電梯很快就來了,男人率先按了一個25按鈕,她心中想,可真是巧合呀,徐曉若的家也在25樓。
確實巧合,兩人上同一層樓,還上同一戶人家。男人問,「妳是?」
「我來做家教。你呢?」
「看親戚。」
門打開了,女主人出來開門,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成渝。」
安瀾記住了他的名字,成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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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瀾輔導完從書房裡出來的時候是下午四點,黎成渝還在,坐在沙發上跟徐媽媽說話,安瀾正好聽到了幾個關鍵字,女孩兒,漂亮,家境不錯。她會意,跟徐媽媽說了句再見,黎成渝也趁機告辭,跟著安瀾一同出門。當身後的門關上的時候,安瀾分明聽到了黎成渝輕鬆地嘆了一口氣。安瀾的唇邊抿了一分笑意,對於逼婚這樣的事兒,她倒是見過幾回,她高中好友的哥哥到了適婚年齡,總是被家裡碎碎念,每次回家都偷偷摸摸的。
黎成渝瞥了安瀾一眼,她低著頭,唇角分明是上揚的,「妳笑什麼?」
「我沒有。」安瀾快速而又簡單地接了一句,面部表情收斂起來。
「那日也沒有見妳笑成這樣的。」電梯門開了,兩人一同走進那狹隘的空間。黎成渝說話的時候,喜歡微微朝對方歪著頭,一副凝神聚聽的模樣。他的皮膚並不是很白,不說話的時候略帶嚴肅。
安瀾不敢看他,只是盯著樓層數字牌,「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兒。」
黎成渝也不問,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電梯到了,安瀾跟在他身後,遲疑著放慢了腳步。本來以為以後都不會再見面,如今才短短幾日便又見上了,只要自己不放棄這份家教,估計以後見面的機會還是會有,她不想每次看見他都想著錢的事,心中開始盤算要不要把那筆錢還回去。可是錢已經拿去買了手機,還有學費,她原本想著將姑姑給的那筆錢慢慢地還回去……安瀾抬起頭來看了看他走出電梯的背影,黎成渝突然緩緩轉過身來,「不下嗎?還不快點走,杵在那兒做什麼?」
安瀾心裡可真是彆扭,還是慢慢地走到他的跟前,心中雖然有些不捨,還是勇敢地開了口,「那個,黎先生,我覺得那筆錢我應該還給你。」
「為什麼?」黎成渝有些疑惑她會說出這樣的話,畢竟這筆橫財是他佔了她便宜,「那筆錢是妳該得的。」
「數目太大,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想在以後每次見到你的時候總覺得虧欠你。」安瀾抿了抿唇,眼神真誠。
黎成渝靠她有點近,她的臉上未著妝,看起來很乾淨,比上次見到還要年輕一些,眼神明亮,鼻拔唇薄,聽說這樣長相的女子寡情。黎成渝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畢竟還是個孩子,心思單純。他看得出來,安瀾的出身並不富裕,身上的衣服看起來很粗糙,除了手上拿著一個幾百塊的手機,再無其他貴重的飾品。黎成渝頓了頓,「妳要知道,如果我再把這筆錢拿回來,我便成了失信之人。要不這樣吧,如果妳覺得不好意思,什麼時候請我吃一頓,再替我贏些錢,如何?」
「呃……」安瀾聽罷有些為難,「黎先生,賭博可是十賭九輸。」
「賭博對於我來說是十賭十輸,可妳是十賭九贏啊。」黎成渝微彎了唇角,黑白分明的眼中帶了幾分調侃,「他們幾個喝點兒酒腦子就不大好使,剛開始還記得住牌,到後來就迷糊了,而且他們賭品好,輸了也不會賴帳。」
看著安瀾還有些猶豫,黎成渝又嗯了一聲,「不答應也沒有關係,妳本來就不欠我什麼。」
安瀾果斷地點了點頭,「我每週六日的晚上有空,要不你記我一下電話號碼,有空就找我好了。」
黎成渝將她的手機號碼輸入自己的手機,問道,「名字?」
「安瀾。」
「要不今天晚上?」黎成渝倒是存了心思的,今日是發小的生日,各個都要拐個女人去的。他不是沒有,只是身邊的那幾個女人碰不得,碰了就得糾纏一輩子,帶了安瀾去好,一舉兩得,還不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嗯,好。」安瀾略微一想就應了一聲,只想著早點還了人情,自然不明白此時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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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安瀾接到黎成渝的電話,換了一身新衣服就出門去了,衣服是下午剛買的,她不喜歡丟別人的臉。黎成渝見到她之後上下打量一番,滿意地勾著唇笑道:「不錯,這樣打扮很好看。」
「謝謝。」安瀾心中隱隱的甜,沒有女孩子不愛讚美的。
等到上了他的車,安瀾倒隱隱不安起來。她偏倚著頭打量黎成渝,他駕車的動作嫻熟,車開得又快又穩,神情認真淡漠。看起來他也不像壞人,安瀾怔了怔,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篤定是依據什麼。
車子停在一個地下室裡,安瀾一邊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一邊問,「這裡是哪兒?」本來她還想問我要請你吃什麼,又覺得小家子氣沒有開口。
黎成渝側過臉來,抿著唇緩緩道,「我朋友家。」
「啊?」安瀾有些不可思議地叫了一聲,隨即又淡定了。打牌嘛,還是在自己家裡玩好,去酒店打牌打到深夜無疑就是增加服務生的工作量。她在他身後一尺的地方,不緊不慢地跟著。朋友的家在十五樓,看周圍氣派的建築物,心想著這裡又是一個豪華地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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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裡,安瀾對著鏡子整了整頭髮。電梯門打開,安瀾便聽到喧鬧無比的聲音,她有些驚訝地看了看黎成渝,黎成渝也知道是瞞不過去,微咳了一聲,神色不大自然,「一個生日party,所以有點鬧。」
安瀾的眸中閃過一絲不悅,卻並沒有表現出來,裝作一臉淡定地「哦」了一聲,跟在他的身後進了門。房間很大,裝飾豪華亦不失風雅,鋪著厚絨絨的淺色地毯,房中有盞偌大的琉璃燈,暈染著五彩的顏色,多了幾分夢幻。人挺多,十幾位,男女數目持衡。有人見他們過來,戲謔道,「成渝,欸?服務員小姐也帶來了。你這人真壞,故意來搶錢的是吧?」
安瀾心中也明白了什麼,偷偷地翻了個白眼。對於這裡的好幾位,她還算是臉熟,禮貌地朝大家打了個招呼,心中卻是尷尬萬分。黎成渝將她拉到旁邊,一臉高深莫測,介紹說:「這位是我的朋友,安瀾。」
有女孩子打趣,「是傳說中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女朋友吧?」
黎成渝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視線在安瀾的身上轉了一圈。安瀾微頓,垂下頭,心裡對黎成渝的印象差了一些。
安瀾很恬靜,她要是不說話,別人幾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與這個房間中的鬧格格不入。只是即使她不說話,話題還是會扯到她的身上,因為她是這個圈子裡的新鮮人。其他的女孩,紛紛上來與她搭話,安瀾禮貌地應對,對於一些不懂的東西,一句話帶過。她不喜歡給別人丟臉,也不喜歡給自己丟臉。黎成渝給她端來吃喝之後,安瀾索性低了頭細細地嚼著食物,不用再與人交流。
有人問:「成渝,你們後來怎麼聯繫上的?」
黎成渝依舊是一臉的高深莫測:「這東西講究緣分,也證明了我的財運不錯。」
「嘁,是桃花運吧?」
黎成渝不解釋,安瀾也不好意思反駁。她歪著頭看他,他抿著唇淺淺地笑,燈光下,半邊側臉隱在陰影中,有幾分神祕。
安瀾吃了些東西坐在角落裡托腮發呆,黎成渝突然坐到她的旁邊,推了推她,揶揄地笑著,「還要不要吃東西,如果吃飽了替我出戰吧。」
安瀾大方地坐上了桌。跟人打牌,可比在角落裡被一群女孩子搭訕要強。剛開始安瀾倒沒有佔到什麼好處,個個都跟精兒似的,她還隱隱聽到旁邊的女孩子對黎成渝說,「這財運也不怎麼樣嘛!」
黎成渝不說話,神色怡然自得。安瀾也不動聲色,她打法精湛,越打越清醒。過了兩個小時,他們開始迷糊了,可是她呢,腦袋還是在高速運轉,你打什麼,他打什麼,還留了什麼牌,她算得清清楚楚,從來沒有出錯。黎成渝在一邊看著,唇邊帶了幾分淺笑,偶爾抬起頭將視線集中在她的臉上。安瀾琥珀色的眼珠子,帶著濃濃的自信,臉上並無一絲表情。賭場上最忌表情外洩,被人看出來內情。
安瀾右手一揮,乾淨俐落地將最後八條三打了出來,眉眼間帶著一種灑脫。
黎成渝的唇,微微地咧了開來,旁邊的幾個女孩子不由拊起掌來,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明明是那樣安靜的女孩子,眼中卻洋溢著淡淡的張揚。
黎成渝看了看時間,「十點了,我們該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