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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可聽見我的心在動

 

 
 
左思半個小時後出現在家裡。他今年四十五歲,看起來卻只有三十五,中等身材,皮膚因為最近日日出海,曬得很黑,一身深色西裝,因為一週三次健身的緣故,沒有禿頂,沒有啤酒肚,依然風度翩翩,成熟男子的魅力撲面而來。他縱然已婚,亦是香江眾多美女眼中的鑽石王老五。
他本是山東人,靠小型家電起家,正趕上改革開放的好時機,天時地利人和,不到十年,已是國內鼎鼎有名的家電零售商,後來透過香港優才計畫,移居香港。
鐘筆手裡拿著一根鋼筆,轉來轉去,也不正眼瞧他。左學見氣氛不妙,立即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溜回自己房裡。
鋼筆啪的一聲掉在玻璃桌上,她興致大失,這才抽出包裡的離婚協議書,「簽字吧。」
左思看了一眼,臉色沒有任何變化,「紗紗,這個不好玩。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妳。」
他仍然把她當作玩物!鐘筆從沙發上跳起來,指著他鼻子說:「我沒有開玩笑!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要和你離婚。我不要任何贍養費,一分錢都不要,我要帶左學走,希望你成全。」
「離婚?」左思彷彿聽到天方夜譚一般笑起來,「紗紗,妳知道我不會離婚的。」目光轉冷,語氣斬釘截鐵。
鐘筆像被人踩中痛腳一般,又羞又怒,一臉嚴肅地說:「不許你叫我紗紗,請叫我鐘筆,謝謝。」
左思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最後決定順從她的無理取鬧,點頭,「好吧,鐘筆,妳要我回來,說的就是這個?」
鐘筆粗聲粗氣地說:「對!」將鋼筆硬塞給他,「快簽字。」一臉不耐煩。
左思笑起來,慢悠悠地說:「牛不吃水強按頭?離婚也要兩相情願才行。」他推開她,在沙發上坐下,蹺起二郎腿,打開電視,「今天有什麼新聞?」
鐘筆十分氣惱。他為什麼不答應?她又不要他的錢!她從保險櫃裡拿出一個信封,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是左思和各色女人的親密照。她哼道:「一共有二十三個,我有權利提出離婚。」加上今天這個,是二十四個。
左思看得津津有味,「拍的角度不好,光線又暗──沒想到妳派私家偵探調查我,我是該高興還是擔憂呢?」
他這種不在乎的態度,令鐘筆非常生氣,兜頭兜腦用力打了他一下,照片頓時散落一地,橫七豎八躺在那裡,露出不同女子的臉來,可愛的,清純的,妖媚的,個性的……或嬌嗔,或嬉笑。
她倒豎柳眉,咬牙切齒說:「我要和你離婚,你到底聽到沒有?」
左思點頭,挑眉答道:「聽到了。不過,剛才我也說了,我是不會和妳離婚的。所以,這個問題沒有必要重提。」
鐘筆氣得手足發顫,惡狠狠地說:「我會向法院提出申請。」
左思嘆氣,撫著額頭說:「鐘筆,妳要有自知之明,我不喜歡妳玩過火。」他的縱容是有底線的。
鐘筆本來要走,聽到這話驀地轉身,「難道我連離婚的自由都沒有嗎?」
左思站起來,俯視她,臉上露出睥睨的神情,一字一句道:「在香港妳沒有!」聲音冰冷,像蛇一樣滑過背脊,令人不寒而慄。
鐘筆將手中的鋼筆用力朝他擲去,大聲罵道:「你這個渾蛋!」
他探出指尖摸了摸,鋼筆水濺在臉上,一手漆黑,頓時十分不悅,哼道:「這次我當妳發脾氣、使性子,口不擇言,不跟妳計較。」轉身進衛生間整理。
鐘筆挫敗地坐在地上。這個不要臉的老男人,憑什麼這麼頤指氣使、理直氣壯、為所欲為?在外面偷情的是他,又不是她!
左思來了又走了。
鐘筆衝進臥室,二話不說拿出箱子收拾行李,「帶上你的超人力霸王。」氣沖沖地,臉色很差。
左學跟在後面問:「要去哪裡?」
她冷冷地說:「離開香港。」
左學見她情緒不佳,不敢惹她,跑回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覺得疲憊不堪,宛如美麗的鳥兒被豢養在精緻的金絲籠裡,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天一天失去自我。也許這是最富麗堂皇的一只鳥籠──可是這有什麼稀奇,簷下還掛著一排的金絲籠呢,她不過是其中一隻。
 
※※※
 
母子倆站在首都機場時,已是凌晨三點半,下榻的是東方君悅酒店。一大一小,連澡都不洗,沾上枕頭就睡,一夜無夢。
第二天醒來,一室明亮,陽光明媚,和香港潮濕陰霾的天氣如此不同,連心情都煥然一新。鐘筆推著兒子說:「快起來,我們去看舅舅。」洗完澡,神清氣爽,兩人匆匆吃了早餐兼午飯,打車來到望京附近的一家畫室。
畫室的主人是一個精神矍鑠、脾氣溫和的老頭,「鐘簀,你姊來看你啦。」說著,從冰箱裡拿出西瓜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然後就跑出去跟人下棋去了。
鐘簀扔下畫筆出來,打著手勢問她好不好。鐘筆點頭,放慢語速,「很好。」方便他讀唇語。又推左學,「連舅舅都不叫,找打是不是?」
左學知道母親寶貝這個舅舅比自己還甚,哪敢得罪,連忙投進鐘簀懷裡,打著手勢問:「舅舅,你長這麼漂亮,有沒有女朋友?」
鐘簀整張臉都紅了。雪白的肌膚,秀氣的眉毛,紅潤的雙唇,當真是一個翩翩美少年,可惜不能說話。
鐘筆打他屁股,「誰教你這麼說的?」
左學嘟囔道:「還不是妳教的!」
鐘筆抬手又要打。他連忙拉出鐘簀當擋箭牌,躲在後面探出個腦袋,「法律有規定,不許體罰兒童。」
鐘筆瞪了他一眼,「你跟我講法律?這是鐘家家規,過來!」
左學忙說:「我姓左,不姓鐘。」
鐘筆氣得不行,「你遲早得跟我姓鐘──」
鐘簀忙攔在中間,打手勢問:「吃飯了嗎?」左學一溜煙兒跑了,在鐘簀的畫板上亂塗亂畫。
鐘筆啃了塊西瓜,「我這次來北京,打算長住了。你要不要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
鐘簀搖頭,說他在這裡挺好。
鐘筆也不勉強,「都隨你。我們走了,晚上一塊兒吃個飯。這個地方,找得到嗎?」留下一張紙條。
鐘簀用工具刀雕了一個機器貓的木像送給左學。他非常高興,抱住鐘簀的脖子又親又蹭。鐘筆哼道:「你不老說自己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隨便親人嗎?」
左學笑咪咪地說:「誰教舅舅長得這麼漂亮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連小孩都不例外。
 
※※※
 
母子倆走路去買日常生活用品。鐘筆看著滿滿一推車的東西,咬唇說:「左學,你說咱們是不是得弄輛車啊?」
左學搖頭晃腦說:「我無所謂,不過妳──需要多鍛鍊。」
鐘筆還來不及教訓他,電話就響了,陌生來電。
她很不客氣地問:「誰啊?」
對方的聲音不緊不慢,十分溫和,「鐘筆,是我,張說。」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