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價之寶
這……是什麼情形?
倪學寶才剛吃完早膳,從廚房走進客棧大廳,大批的人將大廳擠得水洩不通,卻又詭異的安靜。
這些人在看什麼?
她身高一米七,站在北方人裡,不算高,但若以女人來說,算高大了。
看不到,於是她往人群裡擠。
「借個光!借個光!」
呿!是老外,金髮棕眸,根據輪廓和體型來判定,她認為是羅馬人……或者該稱拜占庭人?
啊!不管啦!
他來這裡做什麼?
十萬八千里的路程,不可能專程來吃武大郎的餅,順便帶回家當披薩吧?!
想到這則笑話,她微微一笑。
「你笑什麼?」金髮棕眸的男子斥喝,瞪著倪學寶。
「沒事,只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她下意識的回答。咦?他說的是義大利語,所以是羅馬人?
「阿寶,你會說他們的語言?」朱紅大驚失色,連掌領商隊的趙大柱都只會一些簡單的對話,有時還得比手畫腳,阿寶卻神色自若?
「一點點而已。」倪學寶頭皮發麻。糟糕!她居然以義大利語回答。
「那你趕快問他,來我們這裡做什麼?」
等會兒她會去廚房領一塊豆腐,把自己撞死。怎麼這麼蠢?
「請問你來我們這種小地方,有什麼事?」
「我要找趙大柱,他說要跟我們談乳香的買賣,我們這次還帶了蘇合香和火浣布。」
倪學寶蹙著眉。太詭異了!趙大柱昨晚才抵達這裡,不是嗎?怎麼他們這麼快就到?
她發現旁邊有一名黑髮、膚色黝黑的男子,他的眼神閃爍。
「沒有趙大柱這個人耶!請問先生貴姓?我幫你問問。」
「騙人!昨晚我們明明看見他走進來。」
「庫迪!」紅髮男子大聲斥喝。
金髮男子似乎也發現自己的魯莽,往後退一步,不再開口。
「阿寶,你跟他們說什麼?」
「沒什麼,他們說要找人。」倪學寶笑容可掬。原來不起眼的紅髮男子是他們的頭頭,她假裝不知情。
「我們在這間客棧歇一宿,如果再找不到趙先生,這批貨就由其他人接手賣了,千里迢迢來到這兒,不能空手回去。」紅髮男子索性站出身,「這位小哥,麻煩你轉告掌櫃,如果能一起幫我們找到買家就更好了。牙錢部分,我們可以商量。」
牙錢是佣金吧!
「當然沒有問題。」
倪學寶擔任翻譯,告訴朱紅,他們要住一宿,至於其餘的話,並沒有多說。
看樣子,這淌渾水,她是蹚定了!唉!
★★★
桂樹迎風飄香,小橋、流水綿延無盡處,坐在紅色琉璃瓦涼亭裡的男子一身雪白衣裳,狀似清閒,偶爾隨著琵琶、箜篌樂聲拍打著膝蓋。
這種江南美景卻出現在關口,可以想見主人的財力雄厚。
「你說他知道乳香這件事?」男子回頭,看著趙大柱。
趙大柱屏息。相柳主子又沒有束髮,黑髮披在肩頭,如雪般的肌膚猶勝女子,薄唇殷紅如血,狹長的鳳眼帶著絲絲水媚,這分明是男生女相。不管看幾次,他都會心顫,不是因為驚豔,而是恐懼。水媚的眼底是陰狡,他很清楚其中的狠辣,尤其相柳這名字還有另一個含意啊!
「是的,小的有提醒老朱注意。」
「如果可疑,就想辦法讓他消失。關口這種惡劣環境,消失一、兩個人是很自然的。」相柳輕柔的說,彷彿在談論天氣。
「小的知道,但他知道乳香的事,有可能不只有他……」
「囉唆!死人不會說話的。」
趙大柱語塞,不知道要不要接口。
「你說他長得怎樣?」
「肌膚黝黑,骨瘦如柴,如果不是他說的話讓小的聽見,小的根本沒注意到他。不過他的雙眼清明水透,感覺……」
「清明水透的眼睛?看樣子,他有雙好眼睛。」相柳饒富興味的說。
普天之下,除了嬰孩,成人有不摻雜一絲算計和謀略的雙眼,那豈不是癡愚?
「黑蛛,把他帶來,我想見見他。」
「是。」一身黑衣的黑蛛應聲,面無表情的離開。
「爺,這趟大秦的交易……」
「以絹馬貿易來看,他的價格大有問題。如果我沒有猜錯,他近期一定會來這兒……或許他已經到了也說不定。」
「爺,這話怎麼說?」
「大秦近來國勢不穩,商人大多開始東遷交易,導致互市的價格呈現混亂的狀況,很多人藉機中飽私囊,我猜,他們打算價高者得。」相柳把玩著象骨製的絹扇,露出嗜血的笑容。
有趣!這種遊戲是他的最愛。
「爺,那我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好戲才剛要上演!蘇合香和乳香的保存方式不同,我們這裡天氣乾燥,蘇合香必須放入鐵罐,再注入清水,以維護其品質,乳香則相反,而且曝曬過度會造成提煉品質不佳。」
「原來如此。」趙大柱欽佩主子的遠見,但同時也懼怕他的殘忍,幾乎整個關中地帶,無人不是如此吧!
想到這裡,他不禁開始同情那孩子,他的眼睛真的是他趙大柱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只可惜……唉!
★★★
倪學寶發誓,時光能倒流的話,她對學柔提出的金錢資助這件事,一定會第一時間就否決。
「大哥,你別再往前,否則我就要大叫囉!」
渾身包得只露出一雙眼睛,這種人分明就是電視劇中常出現的殺手,她從威嚇一直到賄賂,這位大哥連眼皮都沒貶一下,死盯著她的程度媲美兇禽猛獸盯著食物,害她差點想以滿漢全席引誘他。
「你可以讓我說那麼多廢話,我是否能假設你不想要取我的小命?」
咦?他真的停下腳步,所以被她矇對了?!
倪學寶再接再厲,「這樣好了,助人為快樂之本,你有麻煩,我很樂意幫忙,不過我現在還有其他的事,事有先後,你可以等我把事情處理好嗎?」
黑衣人往前跨一步,她往後退三步。
「行!我明白,你就是要我馬上跟你走。那我總可以留張紙條,請對方自行想辦法吧!」
黑衣人沒有動作。
她衝到桌子旁,拿起筆,心想,如果寫她被抓,太明顯,搞不好這黑傢伙會把紙條撕了……有了!
「我寫好了,走吧!」
黑衣人果然上前,看她畫了一個圓,中間有黑點,面露不解。
「我們沒讀幾本書,自然不識大字,畫這個圖,表示人安好。」
黑衣人似乎相信了,沒有說什麼。
倪學寶只能暗地祈求,掌櫃猜得出她的意圖,不過至少可以確定,這黑傢伙不會對她不利。
只是,到底是誰要找她幫忙?莫非是那群老外引來的?
當兩人來到屋外時,她對上噴氣的四蹄動物,馬上往後跑,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向右一扭,痛得差點哭爹喊娘。
「我……我不會騎馬,你們這種人不是會輕功之類,就飛簷走壁啊!我死都不要上去。」跪坐在地上,她打定主意,絕對不要起來。
她最討厭馬!兩年前在蒙古拍廣告,她被馬甩下來,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月,動彈不得,從此以後,她對四蹄的動物非常反感。
黑衣人將她的雙手反剪在身後,用麻繩綑得緊緊的。
「我已經說了,如果你敢押我上馬,我一定會踢死你,不然就踢死馬。」
黑衣人睨著她。
倪學寶連忙回瞪,表示自己不是開玩笑的。
他轉身上馬,卻留了一段麻繩在地上。
這情景很熟悉……他不會這麼殘忍吧?她怎麼可能跑得過馬?擺明了就是要把她放在地上拖行。
「等一下,我決定了,我騎馬,但是先聲明,我的騎術不好,如果你讓我摔下馬背,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一定每天晚上叫你起來上茅房。」
如果真的讓他拖著走,她還有命嗎?就算有命,這張花容月貌豈不是殘破不堪?回二十一世紀之後,她還要靠臉吃飯耶!
踩上馬蹬,馬兒開始躁動,倪學寶雙腿發抖。
老天爺啊!千萬要保佑我平安的回去。嗚……可愛小寶貝,你別動來動去嘛!
抖著唇,她好不容易在馬背上坐好。
黑衣人扯動韁繩,馬兒立刻向前奔馳。
「啊!好可怕啊!」倪學寶放聲尖叫。
他下意識的揮動手刀,劈中她的頸子,她當下癱軟,總算恢復安靜。
只是人暈了,唉!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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