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娶女太傅(下)
趙信心中痛定,當即從腰間摘下信王玉珮作為信物交給她,說道:「妳和阿牛先出城,出了城後拿著這玉珮到喜樂客棧找阿童童。」
手裡握著信王玉珮,宋小魚明白,趙信是將機會給了她,只要他去見了趙睿,便能多拖延一些時間,而她和阿牛便也能順利出城了。可她怎麼能?怎麼能離開信王?從跳下護城河開始,她就沒想過離開信王,找到一個願意和自己共死的人不易,她不想錯過他。
「你知道我不會。」將玉珮塞回趙信手裡,宋小魚轉身對阿牛說道:「宋府外西牆角第三塊磚頭下藏著宋家醫學書籍,你去拿了學,日後修為幾何,看你自己了。走吧,阿牛,我這個過路師父不盡責,能送你的只有宋家不傳醫學,你好好學。」
阿牛見宋師這是趕自己,似乎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雙眼瞪得老大,嘴角已經癟了起來,好似要哭出來。過了一會兒,他竟跪了下去抱住宋小魚的大腿,哭道:「是不是阿牛不聰明,先生不要我了?」
宋小魚蹲下,伸手為他擦乾了眼淚,說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你要想一輩子放牛,那書就讓它廢了,我也不管你了。」
阿牛聽完大哭:「先生,阿牛不想放牛!只想跟著先生!」
宋小魚立即捂住了他的嘴,生怕哭聲驚動了在王府外站立的護衛,「那就去學,學成了就離開晉城,哪怕你到了天涯海角也餓不死。你再不去,我真不管你了!」
宋小魚從未跟人急過,唯獨這名孩子,是她最上心的人。也許是他的性子酷似年幼的趙信,也許是她在他的身上看見了自己壓抑的過去,無論如何,她不能讓這名天資聰穎的少年毀了。
阿牛見宋師真急了,立即站了起來,轉身要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問道:「先生,何時再見阿牛?」
宋小魚站了起來,壓抑住心中的不捨,咬牙說道:「等你能把死人救活時,我再見你。你要是不想學,就回去放牛!」
阿牛既然決定離開放牛村就不會再回去,就是死了也要出人頭地。
於是,他轉身離開了。十三歲的他在轉身的剎那露出勢在必得的自信。也許在幾年以後,這世上便要流傳神醫阿牛的名字,到那時,他一定會再見到先生,一定會親口告訴先生:他成功了。
陽光灑落在轉角處,阿牛離去的背影也早已消失了。許久之後,宋小魚才回過神來,拉住趙信的手,抬頭露出淺淺一笑,「亦玄,我陪著你。」
明媚的光線灑在宋小魚的臉上,之前茫然無措的煙眸在此刻閃了星光。從來沒有人讓她的生命靈動起來,唯有趙亦玄,讓她在茫然中找到自己,而她就是死了也要抓住這微弱的光芒……
趙信心中感慨萬千,小魚全心託付,這不正是他夢寐以求的?
凝視著她秀麗的容顏,似乎天地間只剩下她了。趙信能聽見她孱弱的呼吸,能感受她溫暖如春的氣息,掌心裡的溫度更是炙熱得嚇人,心中的驚雲忽然炸開,趙信情不自禁地俯下臉去,吻在了她的唇上……
兩年來的相思在此刻化作蝕骨風雨,一點一滴,一角一落地侵襲著兩人,她忘乎所有地回應著他,哪怕此時天崩地裂、海動山搖,她也不管了,她不管了……
然而,豁出去往往需要慘重的代價,再相愛的兩人也只是黃昏之愛,在這時機,兩人的契合又能多久?從宋小魚決定一輩子留在信王身邊開始,她和他的結局已經悄然落定,趙睿的出現正是結局的開端。
當趙睿聽了消息知道兩人早在府外的時候,也默不作聲地從後門走出,果然,入眼的是兩人難捨難分的身影,宋小魚表現得極為熱烈,彷彿生怕一分開趙信便要沒了似的。
趙睿臉色鐵青,知道宋小魚已經愛上了趙信。趙睿允許宋小魚在趙信身邊,可他絕不允許宋小魚愛上趙信。宋小魚六年前進宮便是他的伴讀,從他年少執著的在宋小魚手臂上烙下朱砂痣開始,他潛意識裡認定宋小魚是他的人,六年前如此,六年後如此,一輩子都是如此,哪怕是成了鬼,他也要讓閻王爺知道,宋小魚是他的鬼。
沉默了許久,觀看多時的趙睿終於嘶啞出聲:「差不多就進府吧,朕來看看你們,你們活著就好。」
一聲驚醒熱吻中的兩人,對於趙睿的聲音宋小魚已經形成了習慣反射,她睜開眼看見一臉鐵青的趙睿就站在旁邊,當即要離開趙信的嘴唇給趙睿行禮,趙信卻故意重重地吮吸了一下,宋小魚一聲嬌弱的嗯聲壓回了喉嚨裡,聽得趙信心蕩神移,心都酥了。
宋小魚有些禁不住,趙信才放開了她,轉身給皇帝行禮:「皇上萬歲。」
衣襟已亂,被放開的宋小魚哪顧得上整理,便跪了下去:「皇……皇上。」
趙睿心中十分不暢快,但作為君王也不便在信王面前露出,他想起今天來的目的,又見宋小魚在此,乾脆再演一場戲,趙睿上前扶起宋小魚,說道:「宋愛卿辛苦了,這次,多虧了你。」
點到為止,趙睿不作多說,眉眼裡閃過狠絕的神色,宋小魚卻明白趙睿在說什麼,也明白趙睿說這話後將會發生何事。李汝死前,趙睿也是如此客套,在那句「辛苦了」、「做得好啊」、「多虧了你」之後,李家敗落,李汝身死,她明白,這是死亡的代名詞。此次趙睿故技重施,再死幾個人也在所難免了。
宋小魚知道問題的嚴峻,趙睿不過是要殺死趙信,如此篤定的神態,怕是常春實行酷政的證據已經到手了。趙睿從不是只用一招棋的人,得到要常春命的證據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她自己是否拿到證據也是隨他喜了。從頭到尾,她不過是一枚欲蓋彌彰的棋子罷了。可她又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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