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劉黑胖3(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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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夫人這幾日氣色已好了許多,與金鳳相處時,話自然也就多起來了。聽說前日金鳳與魚長崖研讀佛經直至深夜,劉大夫人的臉上多了一抹難解的神色。
「金鳳,妳在宮中,住得可開心嗎?」
金鳳有些意外,回來這些時日,劉大夫人還是第一次關心她在宮中的狀況。
「女兒在宮中很好。」她垂下眸子。
劉大夫人盯著她的頭頂,幽幽嘆氣:「這都是我做的孽啊。」
「母親何出此言?」金鳳震驚道。
「宮中是何等地方,妳在那裡,又怎麼會開心呢?」劉大夫人內疚道,「當初我如果再多勸國公爺幾句,也許就不會把妳送進宮去了,妳也不至於和妳母親分離,更不至於……」
「更不至於?」
「更不至於拆散了一對原本上好的姻緣。」
金鳳不解。
劉大夫人撫了撫她的頭髮,慈愛地道:「那個魚長崖,和妳是青梅竹馬?」
「……」金鳳滿頭的烏雲。
「撇開那些禮教不談,每一個女孩子心中,都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少年。」劉大夫人的目光變得悠長而哀戚,「金鳳,母親對不起妳。那個孩子母親見過,是個厚道持重的好孩子。倘若……咳咳……倘若妳當初嫁給了魚長崖,他一定會待妳極好。」
「母親……」
「母親本來是想勸妳言行上謹慎一些,別忘了避嫌,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忍。金鳳,人生苦短,只要不做那愧對良心的事,其他的事情,還是不要太苛待自己了。」
「母親……」金鳳眼睛裡潮濕起來。
金鳳探過身子,像對待自己的親生母親那樣,輕輕抱住劉大夫人:「母親,在我心目中,您就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最值得敬佩的女人。」
劉大夫人眼神有些微的閃爍:「其實母親也是一個有私心的人。有時候,也會任性妄為。」
「比如呢?」金鳳笑問。
劉大夫人微微笑了,笑容裡帶著一絲狡黠:「比如,母親一直想給妳父親生個孩子。」
金鳳愕然。
良久,金鳳才恍然回過神來,喃喃道:「母親,您有孕了。」
劉大夫人抿著唇,將食指豎在唇上:「不要告訴別人。」她眉眼間盡是細碎的竊喜,彷彿一夜之間又重新回到了十六歲。
「您……」千頭萬緒,金鳳竟不知從何說起。她想說以劉大夫人的身體狀況此時絕不適合生產,她想說其他的人絕不會像劉大夫人這般欣喜地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可是孩子已經有了,還能怎麼辦?
或者能讓大夫想個法子,畢竟劉大夫人的身體更要緊,孩子以後再生也沒有關係。
然而劉大夫人已經年逾四十了,過去二十多年沒有懷上孩子,一直是劉大夫人心中最大的痛處。如今難得的機會,劉大夫人怎肯放過?
即使大夫能夠為劉大夫人引產,劉大夫人又豈能承受得住引產的病痛?
金鳳思來想去,沒了主意。
「父親知道嗎?」
劉大夫人彷彿對自己的處境全然不知:「他當然不知道。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驚喜?金鳳苦笑,驚嚇還差不多吧。
「……孩子多大了?」
「還不到兩個月呢。」
「大夫知道,又怎麼能瞞得住父親?」
「我讓他不要告訴妳父親。」
「他敢嗎?」
劉大夫人輕輕地笑了:「這威國公府裡頭,妳父親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金鳳默然。
「金鳳,妳要知道,男人或許強壯、勇敢,可是女人所擁有的力量,是男人永遠無法掌控的。」
金鳳嘆息:「您真的很愛父親。」
「是的,我很愛他。」
「可是,他娶了那麼多側夫人。」
劉大夫人靜了一靜,沉靜的眼眸中透著堅毅:「金鳳,我愛妳的父親,我想為他生個孩子。這件事情,就算天要阻攔,我也不答應。」
金鳳再想說什麼,劉大夫人卻似倦了一般,微闔了眼睛,忽又睜眼看了看金鳳,道:「妳這扇子倒還不錯,畫的是千里崑崙?」
金鳳低頭瞧了瞧手中扇子,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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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回到臥梅院,宮裡有人捎來東西。
「皇上殷殷叮囑,一定要將此物送到娘娘手上。」送東西的宮人跪在地上,怯怯地道,彷彿受了什麼驚嚇的樣子。
金鳳手裡握著一個錦囊,並沒有急著打開,而是先問道:「皇上將這錦囊交給妳,是什麼時候?」
「今日早朝以後。」
「當時皇上在做什麼?」
宮人有些猶疑,抬頭接觸到金鳳的目光,又快速低下頭去:「皇上……正在和吏部尚書柴大人說話。」
「都說了什麼?」金鳳緊追不放。
「奴婢也沒有聽清……好像提到昨天晚上什麼魚,什麼散步,還有佛經什麼的……」
「……妳可以下去了。」金鳳沉沉道。
威國公府裡果然也有不少柴鐵舟的人呀,昨晚的事情,今早柴鐵舟便知道了。
她打開錦囊,裡面露出一撮鮮嫩的綠意,竟是剛從地上拔起的一把春草,零落殘破,根部猶帶泥土。
風月從一邊湊上來,笑道:「娘娘,皇上這是在問您呢,『春草年年綠,王孫歸不歸』?」
金鳳手裡握著錦囊,忽然覺得這春天暖得怡人。
什麼春草年年綠呀,段雲嶂分明是在說:劉黑胖,妳再不回來,有如此草!
她想念段雲嶂,想念得心裡發疼。她想知道他這些日子以來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早晚有沒有牽掛過她。她想知道他批閱奏摺的時候記不記得在腰後墊上一塊靠枕,喝不到雨前龍井的時候有沒有發脾氣,早膳會不會草草吃上兩口,騎馬練劍的時候會不會腕上添了傷口,偷偷藏起來不讓她知道。
無論是劉歇還是劉大夫人或魚長崖,無論是對她懷著惡意的人還是懷著善意的人,沒有一個相信,段雲嶂會愛她。她在後宮的生活,在他們的眼中幾乎是一潭死水。
她本以為她過得這樣怡然自得,所賴的都是自己。可是回首這些年來,如果沒有了段雲嶂,她的生命該是多麼荒蕪。
她不知道段雲嶂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她的,然而自她進宮以後,她沒有一日不在接受他溫暖的照拂,沒有一日少了他為她遮擋風雨。
如此,她幸甚。
「風月,東西收拾好了嗎?我們即刻便回宮。」
「呃,娘娘,不等到明日了嗎?」
「不等了,娘娘等不及了。」
她好想馬上,馬上見到她英俊瀟灑的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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