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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情奴

 

 
※※※
 
冬香園裡,王夫人坐在樹下看風景。
秦梟一走進來,她身邊的侍女倒是伶俐,對他躬身行禮後,貼近她的耳畔,輕聲提醒他的到來。
「嬤嬤最近身子可好?」秦梟神色冷淡,問起話來的腔調與談公事沒什麼區別。
有時候,洛孝綺都會忍不住懷疑,這是一個對長輩該有態度嗎?但她畢竟只是個丫鬟,這種話不敢多說。
「梟兒來了,好久沒見你來嬤嬤這裡坐了。」王夫人年輕守寡,又因為懷過死胎,膝下無子,生平只哺乳了秦梟一個孩子,是以看見他的到來,尤其開心,老皺的臉上幾乎開出一朵花,笑咪咪的想拉他的手。
秦梟素來防備極深,還沒被她碰到,就閃了開來。
洛孝綺發現王夫人神色不對,連忙上前替秦梟解圍,「嬤嬤,這是堡主給妳帶來的水晶燕窩,妳要不要嚐一嚐?」
王夫人原本有些尷尬,但是看見她說話,沒好氣的說:「放邊兒上吧!」轉而又笑看著秦梟,「你這孩子,總是給我帶這麼名貴的東西,我啊,什麼也不缺,就缺好媳婦兒跟我聊聊天。」
秦梟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嬤嬤的婢女如此不稱職嗎?綺兒,改日給嬤嬤換個機靈點的婢女。」
一旁的侍女身子一顫,連忙跪下,尚且不知禍從哪裡來,自己的工作就要丟了。
「是。」洛孝綺向來對秦梟唯命是從,恭敬的回應一聲。
王夫人的表情像是吞了蒼蠅一樣難看,卻也不好反駁什麼,只得轉移話題,「我這兩天腿疼的毛病又犯了,身邊沒個貼心的人服侍真不習慣,正好家裡有個外甥女,人挺乖巧的,我想讓她來怒雲堡幫幫我,梟兒,你是一家之主,你說,行不行啊?」
感受到王夫人期盼的眼神,秦梟過了良久才開口,「既然是嬤嬤家裡的人,秦家當然歡迎。等人到了,就讓綺兒安排吧!」
王夫人有些沉不住氣了,「怎麼我家裡的人也要聽這個婢子的安排?」當初就是這個下賤的丫頭把她安排在離秦梟的院落最遠的冬香園,如今她的外甥女來,跟她一樣離秦梟遠遠的,那來與不來又有什麼區別?
秦梟抿了口洛孝綺奉上的茶水,「我長年在外,堡內的事難以兼顧,所以這些都是綺兒在管。嬤嬤年歲大了,就安心休養吧!」他放下茶盞,自然的接受洛孝綺給他拭嘴,「今天還有別的事情,嬤嬤繼續看風景,我就不打擾了。」
他的態度已經不能算好,這些年,王夫人自然也知道怎麼看他的臉色行事,只能擺出慈母的姿態,揮揮手,「去吧!小心身子就是。」
秦梟轉身,洛孝綺跟在他的身後。
「偶爾也讓你的寶貝侍女到我這裡坐坐,別總是藏著、掖著。」王夫人冷淡的開口。
他的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周身瀰漫著莫名的寒氣,頭也沒回的說:「自然。」
冬香園外,早就有侍從拿著公文等候了。
看著那厚厚的公文,秦梟皺起眉頭,側身看向洛孝綺,「隨我一起去書房。」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的臉龐驀地泛紅,輕拍他一下,「爺,你又說笑了,書房可是辦公重地,奴婢哪敢去呀?」
秦梟看著眼前小女人害羞的神色,嘴角微揚,一手抬起她尖尖的下巴,薄唇覆蓋在柔軟的雙唇上,廝磨了一會兒,終於放開,「不去,嗯?」
洛孝綺早教他吻得魂都快丟了,原本要開口答應,可是一想到她每次去書房的後果,不知怎地,舌頭就打結,下意識的掐了下自己的腿,清醒過來,嬌嗔的說:「爺,你快去吧!奴婢還得靠你養著呢!」
大手揉了揉被她自己掐過的腿,看著她愈發紅潤的臉色,秦梟真想現在就跟她好好的繾綣一番,可惜侍從還在前面背對著他們「罰站」,而這個小女人也不肯服從他,他只得惡意的咬了一口她粉嫩柔軟的耳垂。
「好,等我晚上收拾妳。」
好不容易把那尊大神送走,洛孝綺臉上的紅暈未退,轉頭看著寫有「冬香園」匾額的大門。
這回在王夫人的院子前打情罵俏,不知道又要被她說什麼了……
王夫人身邊的侍女從門旁的花叢走了出來,看見洛孝綺,神情反倒先變得不自然,因為剛剛把她跟秦梟親密的戲碼看了完整。
「見過洛姑娘。」
「咳!什麼事?」洛孝綺用手攏了攏有些散亂的鬢髮,眼睛掃過侍女手中托盤上的藥盅,神色愈發冷淡。
侍女注意到她的眼神,低下頭,「這是夫人要奴婢給姑娘帶的藥,要姑娘多多注意身體。」
「喔!拿去我房裡吧!」
「這個……」侍女欲言又止。
「難道要我在妳家主子的門口喝藥?」
「奴婢不敢,這就給姑娘把藥端去,姑娘請趁熱喝。」
洛孝綺不再理她,拂袖而去,然而在外面轉了一圈,轉頭看見花園水池邊站立的某道人影,心裡一陣煩躁,徘徊幾圈,最後還是回到房間。
不知那侍女沒有走還是又回來,等她到房間的時候,她還在裡面,冒著熱氣的藥盅放在桌上。
「姑娘,請喝藥。」
洛孝綺瞥了那藥盅一眼,「知道了,妳先下去,我喝完再喚妳。」
侍女咬了咬唇,終於下定決心,「夫人交代,請姑娘顧著洛小姐的心情。」
手指在袖子裡狠狠的抖動了下,洛孝綺神色緊繃,撇開頭,不再說話。
知道自己說的話起了作用,侍女行了個禮,然後退下。
洛孝綺立在窗邊,心緒有如潮湧,難以平息。
「她」是「小姐」,而她卻只能是「姑娘」,還是個早不是姑娘的姑娘……好諷刺,「她」已經不在了,為什麼還要她來扮演「她」?
過了許久,洛孝綺才打開門。
「帶著藥盅回去吧!」
侍女小心的捧起藥盅,看了看洛孝綺,似乎確認什麼,最後才告退。
洛孝綺的怒氣益發強烈,一直感覺周身悶熱,連忙推開窗戶透氣,結果抬起眼,看到剛剛在水池邊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院子的門口,怒氣在瞬間飆到頂點,她用力關上窗戶,快步走出房間。
「姑娘……」那道身影看見她出現,眼睛亮了亮,正要走近她。
「站住!」洛孝綺厲聲喝令,「你沒有活要幹嗎?來我院子做什麼?」
那穿著棕色粗布衣裳的男子愣了一下,明亮的眼睛變得黯然,「前日姑娘沒有去荷塘,我以為姑娘身體不適……」
怒氣讓她的臉蛋染上與羞怯相似的紅暈,深吸一口氣,「我那日出手救你,不過是不願堡主的威望在領地受損,讓你在堡內工作也是可憐你身無分文又無家可歸,你不要再做妄想了。」
「可是……」
「下去!」
「姑娘……」
回應他的,是巨大的關門聲。
棕色身影在原地站立良久,終於還是緩緩的離去。
隨著房門緊密的閉合,室內一下子暗了,洛孝綺呆呆的坐到床上,雙手抱膝。
每次堡主回來,每次見到王夫人,都讓她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卑微和低賤。她是個極力模仿他人的丑角,也許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她的生活養尊處優,光鮮照人,可是內在的痛苦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愛他,愛那個給了她寵愛、給了她一切的男人,可是她也好恨他,恨他每次都用別人的名字稱呼她,恨他永遠把她當作那個似乎已經永遠逝去的女人。
她還記得第一次跟了秦梟之後,就被當時還住在秦梟院落附近的王夫人叫去。
「妳不過是像極了『她』罷了,不要因此忘記妳自己卑賤的身分。」
她永遠也忘不了當時王夫人斜睨著她的眼神,像是看一隻螻蟻。
「洛小姐是堡主最愛的女人,妳哪點也比不上她!妳現在也不過就是為了在堡主愛上別的女人之前,讓他洩慾罷了,看他從不給妳名分就知道了。別以為自己多嬌貴,還是那句話,別忘了妳的身分。」
身分……打從秦梟要了她之後,她連身分都沒了,可還是那樣愛他,愛得好傻,真的好傻……
她粗魯的用衣袖抹去眼淚,然而眼淚好像怎樣也擦不完,最終浸濕了袖子。
驀地,一雙明亮的眼睛閃過她的腦海,那個下人是半個月前她在怒雲堡的領地採購,遇上因為飢餓而倒在路邊的他,順道救回來的。她救了他,而他也幫她從劫匪手中搶回重要的東西,為此他受了重傷,她則衣不解帶的在榻邊照顧他三天。現在想想,她一定是沉迷在他看她的眼神中了,那個看的是她,而不是什麼「洛姑娘」、「洛小姐」的眼神……
可是她不能回應他,因為還卑微的愛著,因為還在期盼什麼奢侈的妄想,因為更怕秦梟不再寵愛她……雖然知道自己曾經照顧他的事情瞞不過秦梟,但她還是把那個人趕走了,亡羊補牢,不知是否已晚?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