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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先試閱
哪瓣洋蔥不流淚（下）

  

※※※
 
如果此時你問蘇愛愛最崇拜的人是誰，她一定毫不猶豫的握拳答：「林則徐！」
這事咱們得從昨天開始說起──不，得從上個月開始說起。
話說秋天到來的時候，愛愛姑娘的初吻依然還在自己嘴巴上存著──不是因為歐陽公子太老實了，而是歐陽公子太忙了。
當蘇愛愛還在「享受」被一群活力四射的小姑娘喊學姊的時候，歐陽已是大三的老黃牛，系裡要忙著幫教授搞些輔助研究趁在校時多混點榮譽，系外還有一大堆社團的事，忙著為下屆招募新人。
兩人除了晚上打電話，見面竟都是在飯局上。
男生的飯局總免不了觥籌交錯，煙霧繚繞，時不時說點顏色笑話，是不是吼幾句髒話，一連串的「喝、喝、喝」倒與餐館老闆飼養大黃狗的「汪、汪、汪」相映成趣。
歐陽和蘇愛愛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並不抽煙，這是蘇愛愛第二次看他抽煙。
蘇愛愛和小朋友乾了乾可樂，睇了眼靠著阿單的小學妹。歐陽抽煙凶狠，阿單抽煙也凶狠，這小學妹在煙霧裡都快羽化升仙了，居然還一臉陶醉，真是好本事！
蘇愛愛皺了皺鼻子。唉，二手煙！怎麼只有她一人是不大適應的呢？
小朋友最後都不幸淪陷，被小手拉了罐酒，甫一出門，就抱了電線杆「哇啦」一聲吐出來。
小手最近在苦追蘇愛愛樓裡的一個姑娘，席間豪放無比，逮著酒就喝，逮著人就拚，跌跌撞撞出來被歐陽扶住，看見小朋友吐了，樂得直拍手：「瞧瞧，吐得多難看，哥們給你吐個楊貴妃的！」
歐陽嚇得往旁邊一跳，小手就隨手拽了一電動車簍子吐了個爽快。
阿彌陀佛，貴妃醉酒要這樣，唐明皇非得去搞同性戀不可！
都折騰完了，歐陽送蘇愛愛回宿舍，兩人拉著手，一路上歐陽身上的煙酒味嗆得蘇愛愛頭發暈。
蘇愛愛二十年來不大習慣有人在她面前抽煙，一是蘇老爸喝酒不抽煙，二是她認識的男生裡鮮少有會抽煙的，她猜以方歌的性子也定然是不會碰煙的。
蘇愛愛想起初認識時阿單說過：「歐陽是我們抽煙道路上的革命領袖和掌舵者！」那時並不是如此的關係，還覺得這話好玩，如今卻真正的煩惱起來，她並不覺得多抽煙是件好事。
蘇愛愛想了想，扯扯歐陽的袖子：「歐陽兄，咱能不能少抽點煙？能不抽就別抽了。」
歐陽本是拉著蘇愛愛走得好好的，停了下來，掐掐她的下巴，嬉皮笑臉：「怎麼，媳婦兒，開始擔心起我了？」
蘇愛愛說得正經，被他這麼一鬧倒紅了臉，忙啐他：「誰擔心你！那你抽好了，抽多少都和我沒關係！」
歐陽反倒一下子笑起來，伸手揉了揉蘇愛愛的腦袋，大聲說：「好，不抽，我媳婦兒說不抽，我就不抽！」
客官們，你們以為這事兒就這麼結了嗎？NO NO NO，咱們看看現在！
蘇愛愛瞪著眼前被她掐了搓了揉扁了的中南海煙盒，努力瞪，使勁瞪，瞪得盒子都要冒煙了！
糖糖邊看韓劇邊扭頭瞥著眼睛都要瞪出來的蘇愛愛：「您老，這怎麼了？」
蘇愛愛總算有了個地方倒苦水：「某位姓歐陽的仁兄今天約了我吃晚飯，我就想先去活動中心等吧，結果一進辦公室，人沒見到，一屋子的煙味，寫了一半的晚會計畫，還有……」她長指一伸，指著桌上的煙盒，活像殺父仇人，說得咬牙切齒：「垃圾桶裡的一空煙盒！」
老錢正在轉呼啦圈，笑了起來：「嗨，還以為有什麼事兒呢，咱愛愛火成這樣，愛情的力量真偉大！」
蘇愛愛臉一紅，小聲堅持：「吸煙有害健康！」
糖糖說：「但男生吸煙不是挺有魅力的？」張了雙臂，十足花癡：「哦，那些煙視媚行的男子們！」
蘇愛愛敲了敲糖糖的腦袋，推開糖糖，退出韓劇，打開百度，敲「吸煙危害」，瞬間結果就是刷啦啦的，蘇愛愛指著比煤炭還黑的肺，點了點滑鼠：「妳看看，抽吧，抽吧，就這結果！」想了想又拉回滑鼠，保存圖片：「收了收了！我要拿給某些人看！」
這下輪到老錢敲蘇愛愛腦袋，她長指戳著蘇愛愛的額頭：「我說，妳傻啊，像妳家歐陽那種男人，抽煙喝酒肯定是家常便飯。妳談個戀愛管他那麼多，人都要被妳嚇跑了！」
蘇愛愛反問：「妳男友抽煙妳不管？」
老錢翻了個白眼：「他抽多少、肺長什麼樣關我什麼事，反正，讓老娘抽二手煙，門兒都沒有！」
蘇愛愛又看了看那黑炭肺，慢吞吞說了：「但是他說不抽的。」
老錢再敲蘇愛愛腦袋，發出「咚咚」聲：「這妳都信！」
蘇愛愛不說話了。糖糖的韓劇還在進行，男主角在家門口攏了攏手掌，點起一根煙，瞇了眼問道：「妳知道男人抽什麼煙是最帥的嗎？」
蘇愛愛「嘩啦」一下推開椅子站起來，指著電視的男主大喊：「放屁，男生抽什麼煙都不帥！」
蘇愛愛吼完了反倒心情很好，她揚眉問被嚇住的糖糖：「知道我最崇拜誰嗎？」
糖糖愣問：「誰？」
蘇愛愛堅定回答：「林則徐！」
老錢問：「為啥？」
蘇愛愛把早被摧殘成一坨廢紙的煙盒一把丟入垃圾桶，回頭瞇眼笑：「林則徐虎門銷煙！」
 
※※※
 
蘇愛愛在某種定義上是個懶人，但自己下定決心的事可是雷厲風行。
她連環奪命call把阿單call下樓，問：「身上有煙沒？」
阿單邊掏煙盒邊問：「怎麼啦？」
可憐的阿單同學自從和蘇愛愛討論完更深層次追求後，對著蘇愛愛有點誠惶誠恐。
蘇愛愛挑了一根煙出來，放入口袋，往回走，想了想，又轉身，問阿單：「打火機有嗎？」
阿單儘管疑惑，還是立即把打火機雙手奉上，看看蘇愛愛烏雲密佈的臉還不忘來句：「很容易著的，您老小心點使，悠著點用！」
 
※※※
 
話說那一邊，蘇愛愛來了又走，歐陽發現垃圾桶裡的煙盒沒了，以他的聰明猜到東窗事發了，琢磨了下還是打了電話。
蘇愛愛看見歐陽的來電，倒是接了，心情很不好，聲音很客氣：「喂，你好，請問找誰？」
歐陽哭笑不得，有人這麼接手機的嗎？知道是自己錯了，又不免低聲下氣的哄：「愛愛，別鬧，是我。」
蘇愛愛本來想為難他的，想想還是說：「歐陽，咱們談談，七點，後門見！」
 
※※※
 
晚上七點，銷煙鬥士和剿滅對象準點相見。
兩人繼續走路，後街上正是燈火通明，麻辣燙的攤子亮了一片，小木桌子一抹很快就換了下一批人，青花菜在昏黃的燈下綠油油的，大鍋裡嫋嫋的冒著熱氣。
蘇愛愛說得語重心長：「歐陽同學，抽煙對身體不好，特別特別的不好。」
歐陽同學趕緊點頭：「是，是，吸煙有害健康！」
蘇愛愛伸出手來比，拇指食指一蜷：「你看看，肺上會爛這麼大的一個窟窿！」
路過了一個烤魷魚攤，「茲啦」一聲，鐵板上攤上了魷魚片，一陣糊味。
歐陽繼續點頭：「是，是，一個大窟窿！」
蘇愛愛搬出手指數：「還有肺癌，食道癌，心臟病……」她做了深切的研究。
歐陽看著她一本正經數著的樣子，心裡好笑，嘴上還得說得虛心虔誠，一把拉過蘇愛愛的手，軟言細語的哄她：「好了好了，真不抽了，以後都不抽了！」
蘇愛愛甩了歐陽的手，搖頭：「我知道你一定在笑我，覺得我幼稚，但我是說真的，抽煙真的不好！」
歐陽轉過身，夜幕下盯著蘇愛愛發亮的臉。唉，這小丫頭一向都是固執的。
他嘆了口氣：「好，不抽了！」
蘇愛愛問：「真的不抽了？」
歐陽點頭：「真的不抽了！」
蘇愛愛看了看歐陽的眼睛，從口袋裡掏出阿單給的打火機和一根煙，一手拿打火機，一手拿煙，說得豪邁：「你上次也說不抽了！沒事兒，你要抽就抽，你抽一根我抽一根，下次，你再抽一根，我就抽十根，加倍兒來！」
歐陽瞪著蘇愛愛，倒像是第一次見到她。深吸了口氣，他伸出手去：「蘇愛愛，把煙和打火機給我！」
蘇愛愛嘆氣：「歐陽，你看，你心裡要真認為抽煙沒什麼大不了，會那麼緊張我抽不抽嗎？其實，我也是一樣的，一樣緊張你抽不抽啊！」
在這樣的深巷裡，巷口混雜了各種食物的味道，巷尾是鍋碗瓢盆的洗刷聲，伴著幾聲犬吠。兩人各霸一方，瞪著眼，就那麼僵持著。
「唉，讓了，讓了！」賣山西手抓餅的三輪車突然搖著破舊的鈴鐺鑽了出來，「鈴鈴鈴」穿過街道。
歐陽拉了蘇愛愛讓開，趁蘇愛愛不察搶過她手裡的煙和打火機，一把丟進餿水桶。
蘇愛愛想搶救，無奈歐陽的手沒有鬆開。
箍住蘇愛愛的腰，他低了聲音：「愛愛，對不起，我不抽了，真的不抽了，真的！」環住她的手更緊。
蘇愛愛賴在歐陽的懷裡，剛才的勇氣早就不知跑哪裡去了。歐陽一讓步，她反倒通情達理起來，輕聲說：「我知道讓你不抽是不可能的，男生難免遇上不得不抽煙的情況，能少抽就少抽，戒煙吧，一天最多兩根！」
歐陽輕輕的彎起嘴角來：「不了，我答應妳的，不抽了！」他低下頭，鼻尖抵著她的鼻尖，眼睛貼近，一雙眸子像聚了一泓的月光，漾啊漾啊就要漾出水來……
銷煙運動在彼此的讓步下迅速結束了，兩人牽了手往回走。
他問：「愛愛姑娘，您都講了那麼多話了，渴不？要喝豆漿不？」
「喝……」
「那個，打火機和香煙是誰給的？」
「找阿單要的。你有什麼問題嗎？」
「啊，不，沒問題，哪敢有問題啊！」
歐陽回宿舍後，阿單的慘狀是可想而知。
那天晚上，兩個死黨鬧完了，站在陽臺上聊天，阿單問歐陽：「真捨得戒煙了？」
歐陽想起蘇愛愛一手舉打火機一手舉香煙、一副壯士捨身炸碉堡的樣，就不由得微笑起來，點了點頭：「不抽了。」
說句實話，歐陽戀愛經驗雖多，能維持那麼久的貌似只有蘇愛愛，時間久了，連個進展都沒有難免悻悻的。蘇愛愛要他戒煙，他也以為是和過去的女生一樣說說做做樣子，表示下關心，卻沒想到她倒是來真的。他自己都沒想到她退了一步讓他一天抽兩根後，他反倒那麼堅定的就說不抽了。哈，真是沒想到。
歐陽望著對面還在閃爍的宿舍樓，低聲說：「阿單，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女生這樣逼我戒煙。」
阿單愣了愣，跳起來卡了歐陽的肩膀：「靠，戀愛的人哦，誰前幾天還不冷不淡的！」
歐陽反撲阿單：「哥們，你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啊！」
後來，其實不用很久，只要兩年後，二十二歲的蘇愛愛都會覺得二十歲的自己是那麼的不可思議。她和烈情再聊起今天的種種，微笑著說：「妳說說我當時在想什麼啊？這可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拿打火機點煙，第一次為了一個人上網搜資料，那麼普及禁煙知識！」
烈情彎下腰足足笑了三分鐘，然後大聲的說：「啊，這就是青春啊！」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