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妳海枯石爛~不能說的祕密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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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個時候開始,原本還有點害怕胡天烈的葉蔻兒,開始慢慢不怕了,隨著相處時間的增長,到後來習慣一切,習慣他臉紅脖子粗地吼人,也習慣他幾近放肆的縱笑嗓門,習慣之後也就成自然,自然地跟在他身旁,就跟其他孩子一樣。
但她的存在感,卻又跟其他孩子不一樣。他對她從來不會像對待其他孩子一樣,主動討論一些好玩的新鮮玩意兒,他對她的存在似乎總是一副迫於接受的無奈表情,甚至每當她再度扮演那個吹警哨的人兒,這一句不行,那一句不好,他的臉色就更臭了。
「妳不要再對著我說什麼不可以,什麼不能做!妳是我媽啊?」
「我只是希望你小心點,注意安全,這樣我才能放心。」不能說不可以?那她就改變說法,從不可以到太深的水域游泳,改成要到水淺的水邊玩水。
「當我是可以讓妳命令的人嗎?」快速瞥了她溫柔的眼,胡天烈繃著臉咕噥了句,可最後游泳的地方還是改了地點,她也真的比較放心了。
儘管如此,他對她始終沒擺出什麼好臉色,雖然已經習慣,但她有時也不禁感覺洩氣,難道他真的這麼討厭她?
直到她十三歲那年,當時十八歲的他,出手幫她修理了那群總愛欺負人的壞孩子。
不慎扭傷腳踝的她,被他一路背著,雙臂緊緊圈抱著他的頸子,望著他的後腦勺髮根,她忽然衝動的伸手摸了摸……
「幹什麼?!」胡天烈沒好氣的吼聲傳來。
「沒有啊,只是我聽說,脾氣不好的人頭髮會比較硬。」可是他的頭髮明明很柔軟啊。
「妳──再亂動的話,我就把妳丟下不管!」他嚴厲的警告著。
「你的手流血了!你受傷了!」發現他的手臂沁著血絲,葉蔻兒慌了。
「閉嘴!」
「可是你的手……一定很痛喔?你還是放我下來好了,這樣你比較不會痛。」葉蔻兒附在他耳邊輕聲道。
「有完沒完啊?誰跟妳說我會痛了?混帳!妳怎麼這麼囉唆?」
「我只是、只是不想看見你痛,我怕你疼啊!你背我要用力氣,我是怕──」
「怕怕怕!怕有個屁用?打架哪有不受傷的?流血就流血,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妳除了會說怕,還會幹什麼?我告訴妳,我最討厭聽見的就是害怕這種話,所以不要再讓我聽見妳說這句話,小心我把妳摔下來!」愈吼愈凶的胡天烈,腳步也愈走愈快。
待抵達乾媽家的時候,已經準備「被摔下來」的葉蔻兒,發現自己竟然被輕輕放下來,不免有點吃驚。
「小心點,妳坐好,別亂動。」他小心翼翼扶著她入座,提醒道。
「嗯嗯。」小小頭顱搗蒜般的直點著,葉蔻兒心裡卻是驚嘆連連──原來他好聲好氣說話的聲音,挺好聽的呢。
「發生什麼事啦?蔻兒,妳怎麼啦?怎麼這麼不小心呢?」在官玉玲一陣驚天動地的喳呼聲之後,傳來胡天烈吶吶的聲調。
「阿姨,是我……不好意思啦,是我沒有好好保護蔻兒。」
一句保護,讓坐在椅內的葉蔻兒心頭暖洋洋的。他認為保護她,是他的責任嗎?
抬眼仰望著那個黝黑高大的男孩,她心頭的喜悅和滿足是無法形容的。
「這下子好了,妳就乖乖待在家裡,不可以再出門,我呢,也可以清淨一段日子了。」他卻對著她齜牙咧嘴,笑得可得意了。
葉蔻兒當真好一段日子沒出門,不過有趣的是,那個嚷著要清淨的胡天烈,卻幾乎每天往官家跑。
「剛好路過,就順便進來看看妳的腳好些了沒有。」他漫不經心說著,把手裡的蘋果往她懷裡塞去。
葉蔻兒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一個逕兒的笑著,拿起蘋果就咬了一口。
「喂,還沒洗,還要先削皮啦。」胡天烈搶過蘋果,找出一把水果刀,開始忙著削皮。
靜靜看著他笨拙的削皮動作,午後陽光映襯著他立體的側影,那專注的眼眸是那麼閃閃發亮著,讓葉蔻兒的心頭怦然一動。
其實他也可以這麼溫柔的……如果能夠讓他這麼一直溫柔的話……小小年紀有了種模糊隱約的冀盼。
盼些什麼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從那一刻開始,對他從原本的「不怕」,已經轉變成了某種程度的「喜歡」。
隨著日子的累積,累積了她更多喜歡的元素。
不管是為了幫闖禍的葉世傑扛罪,還是為了幫她出頭,他不止一次跟別人動粗,事後也總會遭到家人責罰,讓她為此自責難過,只是她的道歉往往換來他更大的火氣。
「干妳什麼事?妳以為我是為了妳嗎?我是不甘心,那些小混蛋敢在我的地盤上鬧事,如果我不給他們一點教訓,那我胡天烈還能混下去嗎?這跟妳沒關係,這是面子!這是一個男人的面子問題,妳懂不懂啊?」他雖然壓低嗓子,但還是說得臉紅脖子粗。
她不懂什麼男人的面子問題,但忍著眼眶裡的淚水不敢流下來,因為她知道不管難過也好,自責也罷,都只能悄悄的,如果不想再看他氣得跳腳的話。
他,就是這麼一個倔強、又嘴裡永遠吐不出一句好話的大男孩,即便他總說那是因為要對她乾媽交代,即便他一臉不情不願,卻從來沒有一次拒絕過她的「拜託」。
比如頂著大大陽,他揮汗如雨的替她扛回壞掉的腳踏車;比如他幫她追逐斷線的風箏,追到摔個四腳朝天;還有捺著火爆性子,聽她訴說拉里拉雜的生活瑣事,以及強押著生病的她去看醫生,甚至提供她決定大小事務的意見,哪怕是幫忙解讀某封看不懂的情書……
「我又不是欠妳的!」這句話持續到他都二十好幾的歲數了,還掛在嘴邊。
「那就當我欠你,有機會我一次還,好嗎?」面對他的不耐嘀咕,她總會使出撒嬌耍賴的無敵招數,自然地倚靠他的肩。
「好啊,那我最好累積多一點,到時候看妳怎麼一次還個清。」他像抓啥噁心的東西,用兩指將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給夾起,然後咳了咳,略帶警告的眼神,像在提醒她男女授受不親。
只是就在那時候,葉蔻兒發現他臉龐的顏色加深,是……臉紅嗎?
她沒敢問,因為她自己也有種怪怪的感覺,心頭怦怦亂跳,一整個不自在,只得找個理由遁逃。
只不過,某些自然而然的效應,即便不問,即便刻意去躲,也似乎閃避不了。
就像是某些化學效應,也像是某些天生的本能,比如那種愛人的心情及被愛的渴求,經過情竇初開的萌芽期,只待一個時機成熟而春暖花開。
一切再自然不過了。
隨著時日的俱增,三年五年過去了,葉蔻兒終於確認了這個時機,也終於知道了當年那種模糊的冀盼是什麼。
她想留住他那看起來絕對不溫柔的另種「溫柔」,她就是喜歡他。
愛一個人要認真付出,自己的幸福也要用力去掙得!於是,葉蔻兒鼓起勇氣跟他表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