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小姐
※※※
花坊的生意有旺日,也有淡日,通常週末假日便是生意旺日,尤其是在西洋情人節即將來臨的關頭,由於今年的情人節是非假日,不少情侶都在前一個週末提前慶祝,珊瑚花坊接到的訂單更是以倍數成長。
想當然耳,要過西洋情人節,紅玫瑰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主要角色。
玫瑰有特殊的花語,就連送的朵數不同,代表的意思也不同,一朵玫瑰是「我只愛你一人」,三朵玫瑰是「我愛你」,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是「天長地久」,近年更流行搭配心型巧克力的花束,在珊瑚花坊可是賣得叫好又叫座。
「呼,各位辛苦了。」高珊瑚輕輕的以手背揩去額頭上的香汗,環顧四下,對所有的員工致意。
為了配合這個大節日,珊瑚花坊今天還特地提早一個小時開門,也晚了一個小時才準備打烊,人人都累壞了。
「嗚嗚……我動不了了啦!」新來的工讀小妹阿妮軟軟的掛在椅子上,拚命的喘息,「我是阿妮,我又被人掛掉了。」她喜歡假裝自己是某知名賤客卡通中的一員。
「這樣就不行囉?嘖,青金比妳還耐操。」小紀毫不客氣的偷襲她,抓亂她的頭髮。
「幹嘛啦?我又沒有惹你……」阿妮哇哇大叫,「對了,小紀學長,青金是誰啊?」她是小紀介紹進來的,常常跟人來瘋的小紀這樣一搭一唱。
「青金……是以前的工讀生。」高珊瑚淡淡的開口,整理白色海芋的動作不覺一頓。
「以前的工讀生?這樣喔……」阿妮機靈的看出她的表情怪怪的,識相的不再多問。
「珊瑚,」李姊從店面走進後方的休息室,「有人找妳。」
「找我?誰呀?」高珊瑚整理好最後幾枝海芋,然後走出休息室,一眼便看見那道眼熟的背影。
一時之間,她難以置信的猛眨眼。
「衛先生?」她試探性的輕聲呼喚。
衛飛石轉身,眉頭深鎖,嘴角緊抿。
啊,他肯定不是個愛笑的男人。她暗忖。
「妳好。」衛飛石頷首,「請問青金有沒有來過這裡?他有沒有跟妳聯絡過?」
「什麼?沒有啊!」高珊瑚嚇了一跳,直覺的應答,隨即意會他問題裡的含意,不禁渾身一凜,「青金怎麼了嗎?」
「他離家出走。」難得煩亂到幾乎情緒失控,衛飛石橫眉豎目,「那小子已經有兩天沒回家了。」
「他……怎麼會?」高珊瑚不禁嚷了起來,「青金可是個很乖的小孩呀!」
「嗯,」衛飛石粗聲回應,「我當然知道他是個乖小孩,如果不是交到壞朋友的話,也不會去做一些不恰當的事,像是染頭髮、蹺課、在外頭做了什麼事也不跟家裡報備一聲……現在還給我鬧失蹤,教人不操心也難。」說到最後,他忍不住惡狠狠的低咒幾句難聽的字眼。
高珊瑚假裝沒聽見,仔細的想了想,好心的提供自己的意見,「衛先生,你難道不知道青金常去什麼地方?在學校跟誰的交情比較好?」
「我都問過了。」他不耐煩的說。
在來珊瑚花坊之前,他打了許多通電話,從校長到與姪子同班的每個同學,可是居然沒有人能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束手無策之餘,才想到這裡碰碰運氣。
「他真的沒有跟你們聯絡?」衛飛石猶不死心的追問。
對他而言,珊瑚花坊這裡是最後一絲希望了。
「真的沒有,我發誓,他若是來這裡的話,我一定會告訴你,或者叫他趕快回家。」高珊瑚肯定的說。
「好吧!」輕輕吐了口氣,衛飛石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燙金名片,在名片的背面寫下一組號碼。「這是我的私人手機號碼,二十四小時開機,妳若是有青金的消息,請立刻通知我。」
也許是在公司裡發號施令慣了,他的語氣時時刻刻都流露出權威感,令人不得不服從。
「好,我知道了。」高珊瑚接過名片。
「那就麻煩妳,我先走了。」衛飛石又煩惱的爬梳頭髮,氣色也不是很好,彷彿幾天幾夜沒睡好覺。
他的神色與種種小動作意外的撩起她的惻隱之心和擔憂,終究按捺不住,小跑步的追上調頭就走的男人。
「衛先生,你不必擔心,青金是個好孩子,不會有事的。你放輕鬆點,回家後吃點東西,好好的休息一下……」
「珊瑚姊,電話。」阿妮在店裡大喊。
「等一下。」高珊瑚應了一句,又準備跟衛飛石說話。
「對方說他不能等,妳現在真的沒辦法接電話嗎?」阿妮再喊。
「對,幫我問一下,是誰打來的?我待會兒再回電。」高珊瑚覺得此時沒有任何事比安慰衛飛石來得重要。
「喔!他說他是衛青金,就是那個之前在這裡打工的工讀生。」阿妮大聲的說。
「什麼?」
衛飛石和高珊瑚異口同聲,不約而同的衝進店裡。
他人高腿長,搶先一步,一把從受到驚嚇的阿妮手中搶過話筒。
「喂,青金?」
「喂,珊瑚姊嗎?」急切的聲音頓住,然後猶疑的開口,「叔叔?!」
「你還記得有我這個叔叔在?」衛飛石終於稍稍安心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你果然會跟這裡聯絡。說,你在哪裡?」他一邊說話一邊看了高珊瑚一眼。
唉!衛飛石肯定覺得她先前再三聲明不知道衛青金的去處是在撒謊。
她真的覺得好無辜,可是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是啊!青金,你現在在哪裡?」她按下免持聽筒的按鈕。
「我……我現在跟幾個朋友在一起……」衛青金萬萬沒想到衛飛石會找人找到花坊這裡,支吾著不肯說實話,「我打電話來是想……想……算了!」
「臭小子,你在幹嘛?居然想掛斷電話?把話筒給老子……」電話換人接手,「喂?妳是雇用衛青金的那個老闆娘嗎?」
「是的。」高珊瑚立即應聲。
「就是妳?聽起來像是個大美女喔!老闆娘,這小子最近都跟我們在一起,吃的玩的都是記在我們的帳上,現在卻說沒錢付清費用……怎麼樣?妳是不是要幫他出?」對方語帶威脅的說。
「你們要錢?」衛飛石意識到事態嚴重,搶過發言權。
高珊瑚也知道事情不單純,不與他爭,馬上退到一旁。
「沒問題,要多少?」明明又氣又急,可是衛飛石依然保持思緒清晰,口吻也維持冷靜。
「好,爽快。」對方也不管電話線另一頭出聲的人究竟是誰,呵呵大笑著,「一句話,五百萬,你們現在拿錢過來,我馬上放人。」
「五百萬?」衛飛石重複一遍。
「對,怎麼樣?這小子難道不值得這個價碼?把錢送到這裡來……」對方威脅的意味更加濃重,順口唸了一個地址,「就是這樣了,我給你們一個小時做準備。」
「一個小時?」高珊瑚倒抽一口氣。
「記住,別想報警,我可是混北海幫的,平常橫著走路,就算條子看見我,還得讓路繞道咧!聽懂了沒?」
「懂了,我會做好準備。」衛飛石壓抑下氣急敗壞的情緒,肅殺冷然的回應。
對方滿意了,二話不說的掛斷電話。
「怎麼會這樣?」高珊瑚好不容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隨即緊張的要拿起話筒。
「妳在做什麼?」衛飛石一手拿著手機,一手緊緊握住她的小手,制止她的動作。
「打電話報警啊!」她才覺得他很奇怪,衛青金已經被人綁架了,不是嗎?他為什麼要阻止她?
「不,不必報警。」
「你說什麼?怎麼可以不報警?」高珊瑚難以置信,但是他鎮定如常的模樣讓她很快的冷靜下來,「至少告訴我原因。」
「因為那樣太沒有效率了。」與其報警,還不如他打一通電話給熟識的某人。衛飛石按下手機的快速通話鍵。
「喂?」
「喂?日鋅?」
「錯,我是越義。」對方爽朗的笑說,「是你嗎?衛?真是難得啊!你居然會主動打電話給我。」
「無事不登三寶殿……」衛飛石很快的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他說他是混北海幫的,他給我的地址是在東區那一帶,聽起來像是個四十幾歲的男人,有印象嗎?」
「有,印象可深的咧!我知道是誰了……嗯哼,你說他給你多久的時間做準備?」文越義反問。
「一個小時。」
「好,那就一個小時。」文越義爽朗的大笑,然後結束通話。
很好,這樣就可以了。衛飛石將手機收好,轉身欲走。
「等一下,你現在要去救青金嗎?」儘管只有聽見他說的話,不過已經夠讓高珊瑚猜想出大概,一把拉住他的手,緊盯著他,「我也要去。」
「不行,妳是女人,太危險了。」
她拒絕接受這種理由,「我真的很擔心青金,而且我會帶著防狼噴霧劑,絕對不會妨礙你。」
「這不是妨礙不妨礙的問題,我們要面對的是膽敢綁架、勒索的傢伙,他們還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沒人知道。」衛飛石冷聲的說。
「雖然我開的是花坊,但並不是在溫室裡長大的花朵,當然知道人心險惡。」高珊瑚十分堅定的反駁。
儘管知道自己不該去,會礙手礙腳,但就是像姊姊擔心弟弟一般,擔心著衛青金。
「妳……」他的態度開始動搖了。
「拜託,只要讓我跟去等待就好了。」她改採哀兵姿態。
如果她真的只是想等待消息,在花坊這裡等不也一樣嗎?
衛飛石知道自己應該拒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愈來愈覺得要拒絕她很難。
是因為這個小女人看似溫柔如水,其實性子頑固,打定主意便絕不改變的關係嗎?
僵持了半晌,他發現自己放棄了說服她的念頭,乾脆帶她一起去比較簡單省事。
「算了,那就一起走吧!」
衛飛石轉身,率先走出珊瑚花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