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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女皇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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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史一上任便立了大功,幾日下來,已有州郡主動上交糧稅。周小史在宮裡也是玩得開心,全不知朝廷上的風雲暗湧。幾位大臣對周一史已是不滿,其中有挑撥生事者,查到周小史與周一史的關係,更是大作文章,司馬鄴也頗為惱怒。
人言周一史是瘋子,連重臣也敢斬,又言周小史是白虎下世,非男非女,遲早要剋盡身邊的人,連皇上也不能倖免。這自然是危言聳聽,抓了幾個人,卻沒有找到背後主謀推手。
司馬鄴今日招周一史來,正是為這事。
周一史進宮,便看見司馬鄴案下伏著一團物體,走過去一看,只見周小史正蹲在案下滾著金珠子,司馬鄴時不時踢踢她,周小史張嘴就在他的腿肚上咬下。司馬鄴失笑,俯下身拍了一下她的頭,「幾日下來,脾氣見漲了,連當今皇上都敢咬。胡鬧。」
抬頭看見周一史已經前來候命,便隨口說道:「周大人,你這妹妹脾氣不小,怎麼養的啊?」
周一史臉色蒼白,望了一眼案底,冷道:「小史,出來。難道沒地方坐嗎?躲在案底下,算什麼事。」
周小史果然爬了出來,有些畏懼周一史,但還是爬了過去,抱住周一史的小腿,「哥哥,你來了。」
「小史,站起來。」
「周一史,你發什麼脾氣?朕今日招你來,不是讓你對小史發火。」司馬鄴拿起書案上一份書卷遞給周一史,繼續說道:「有人散了這個謠言,說你們周家大小史皆是妖孽,全長安的人都知道,說朕過些時候必死。朕自然是不信這些,但這背後的良苦用心總要去查,總不能被人利用。」
周一史攤開書卷,仔仔細細地看了,句句要置他和周小史死地。
「這其中還詳細說了周家村九年前一夜出現白虎的事,對這事如此清楚,是誰你心中有數。有一些事,朕不便出面,但你去總是好的。這事到此為止,若是再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么蛾子,朕不會善罷甘休。」
周一史默不作聲,只是拿了書卷退下。
司馬鄴說得如此明白,篤定的是他,看得清的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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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和宮。
純妃正在梳洗,鏡中人容顏嬌俏可愛,抿嘴一笑,同樣可以傾國傾城。
「娘娘,周大人求見。」
手中珠玉頓時落地,該來的還是會來。
「讓他進來。你們在外面守著,不許別人進來。」
周一史走進純妃的寢宮,只冷冷地看著純妃,純妃有些心虛,便站起來,拿過一盞茶遞給周一史,周一史忽然打碎了茶盞,冷道:「好一個純妃娘娘,殺人不用刀。小史是妳妹妹,妳也忍心下得了手!」
純妃被說得眼淚立即滾出來,彷彿六月善變的天氣,「你憑什麼說我?這又由不得我!你那樣錯怪我……」
「我問妳,妳散佈謠言時,心裡就沒有怨恨嗎?妳豈是甘心認命之人!八年前妳差點害死小史的事,我還沒找妳算帳,妳配作小史的姊姊嗎?」
「是小史先推了我……」
「還狡辯!純妃娘娘,若是妳再對小史不利,別怪我血脈不分。我本是提著腦袋來長安的,便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周一史,你是個瘋子!你對小史根本是……」純妃忽然厲聲指著周一史。
周一史冷了神色,將書卷丟在她的身上,「住口!周二史!當年妳為了榮華富貴,選擇離開,今日妳便沒有資格說我!」
說罷,周一史憤憤地離了純和宮。
周一史走後,純妃才癱軟了身子,看著周一史離去的背影,淚如雨下。「哥,我才是你妹妹,我才是你親妹妹啊……」
一人靜靜坐在桌子前,純妃拉起裙子,看著自己左腿,膝蓋上是一個八年前摔傷的傷疤。
純妃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她本是周家村周府的二女,周一史的妹妹。九年前,周一史從外面抱回一個八歲的女孩,三個人過了一段快樂時光。
直到有一天,她開始發現,她唯一的大哥漸漸不再對她好,而是對改名為周小史的女孩關懷備至。一年後,珠兒找到她,並問她是否願意到廣陵,擁有榮華富貴?她那時又怎知榮華富貴是什麼東西,但和周一史嘔氣,便也答應了。
臨走那天,她以為周一史會挽留她,結果挽留她的卻是周小史,皺巴巴的小臉,全是鼻涕眼淚。她當即恨得推了周小史一把,一個不慎,兩人一同滾落在田裡,周小史滿身泥濘,坐在水田裡放聲大哭,一邊喊著哥哥,一邊喊著姊姊,她的膝蓋和腳底則被石頭刮破了……
她流了很多血,痛得哭也哭不出來。本以為哥哥會扶起她,可是她從小尊敬的兄長卻是扶起周小史,將她抱在懷裡,彷彿摟住珍寶。
「哥哥,我才是你妹妹……」一句話哽在喉嚨裡,她心想,這樣的哥哥不要也罷。
從那一刻起,她對周家,再也不眷念。
幼年遭遇是那般刻骨銘心,想忘也忘不了。
她對周一史心懷芥蒂,對周小史恨之入骨。以往她一直不去想,可如今,她怎麼能不去想?
直到夜深時,純妃忽然站起來,發了狠,將一桌子的茶盤盡數掃向地,瓷片破裂的聲音頓時貫耳而入,她顫抖著身體,喘著氣,夜色中一雙眸子亮得驚人,也寒得徹骨。
「周小史,妳這個周家村出來的妖孽,妳憑什麼搶了我的一切!周一史,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瘋子,你為什麼要來長安?」
 
※※※
 
司馬鄴還在書房裡批閱手疏,周小史縮在皇帝寢宮角落裡,害怕地直發抖,不知從哪裡傳來瓷片破碎的聲音,讓她不能入眠。
一會之後,珠兒緊急趕來,捂住周小史的耳朵,道:「小史,不要聽,不要聽……」說罷,自己默默流淚。這皇帝的宮殿,是最不安全的地方,瓷片碎裂的聲音從四方滲透而入,彷彿鬼魅一般,無孔不入。
周小史抬頭,為珠兒擦去了眼淚,抱住珠兒,「珠兒姊姊,妳不要怕,不要哭。」其實,她比任何人都害怕。隱隱約約之間,她依稀記得年幼時,也曾天天聽到有人摔碗和低聲哭泣的聲音,那般可怕和令人心碎。只是,她想不起來那人是誰,只依稀看到個側臉,是個面如冠玉的少年。
「小史,我給妳講一個故事好嗎?」
周小史點頭。
「有一位將軍留下了三個孩子,這三個孩子相依為命,直到有一天,最小的孩子死了,哥哥就去外面抱了一個孩子回來養著,後來,原先養孩子的人回來了,並沒有帶走那孩子,而是帶走了次女,一去八年……
「次女一直不喜歡抱回來的妹妹,她長大了,有權力了,便想著要害那孩子,那孩子一無所知,還把她當姊姊……」珠兒說著,又是垂淚。
周小史不解地問道:「這孩子是誰呢?妹妹叫姊姊,姊姊為什麼不喜歡妹妹?」
「小史,世上有許多事不是那麼簡單。妳要多留一個心眼,別讓人欺負了妳。若是有一日珠兒不在,妳要好好活下去……」
「珠兒姊姊,妳這樣說,我害怕……妳不要離開這裡,宮裡人都不和我說話。」
「小史,是珠兒對不起妳,是我的錯。九年前……九年前若不是我……」珠兒哽咽著聲音,再也說不下去。她的錯,何止是九年前那件事。
良久之後,不再有摔瓷器的聲音,珠兒才嘆口氣,眼神恍惚,心中慌亂,覺得似乎有什麼不祥事要發生了。外面傳來宮人報更,已經夜深,司馬鄴還沒回宮,珠兒有些不放心周小史,只能多陪她一會,直到周小史閉上眼沉沉睡去之後,才站起來靜靜離開。走至門外時,果然被一名宮女攔下,「珠兒,我們娘娘想見妳,跟我們走一趟吧。」
 
※※※
 
珠兒跟著宮女在迴廊裡走著,越走越遠,卻不是去純和宮的方向。兩人來到御花園的蓮湖邊,前面帶路的宮女忽然停住腳步,轉過頭來,笑看著一臉蒼白的珠兒。宮女身後突然出現兩名太監,不善地看著珠兒,三人有備而來。
珠兒頓覺不妙,今夜怕是凶多吉少。果然,宮女轉頭示意,兩名太監立即上前,抓住珠兒,往她嘴裡灌了一小瓶藥後,作勢要將她拋進湖裡。
珠兒掙扎,「你們是誰?既然難逃一死,我只想死個明白。」
兩名太監沒有回答她,倒是宮女冷笑道:「全壞在妳知道的事情太多,妳還想知道什麼?有什麼不滿跟鬼說去吧!」
「妳要我死。」珠兒的心頓時冷下來,「妳也不會有好下場。」
「廢話少說,將她嘴堵了,沉湖。」
珠兒的嘴立即被堵起來,噗通一聲,冰涼的湖水瞬間將她淹沒,珠兒連嗆氣的機會都沒有,掙扎幾下便沉入湖底。三人站在湖邊等待許久,確定湖底的人死了之後,才轉身離開。
在御花園另一處,夜色中,穿著黑色斗篷的人忽然流下了眼淚,陰影裡,帶著幾分狠毒。
「珠兒,不要怨我,我也不想這樣,妳當是最後一次成全我……」頓了頓,「妳的好,我全記得。」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