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華尋夢~謎戀之五
「……先生?你還好吧?」菲菲伸手探向他的鼻尖前方,確認他是否仍有微弱的熱息,以確定自己是否將他誤認為鬼魂。
少年轉動晶藍色的眸珠,不馴的輕挑起一側的眉,不受寒瑟空氣影響仍顯紅潤的薄唇忽然動了動。
「妳在這裡做什麼?」他以流利的法文,揚起微醺的嗓音問道。
「找尋華麗的詛咒。」她指向來時路,十分認真地比手畫腳加強描述。「有一座大概這樣大小的雕像,上面刻著一段銘文……」
「妳不應該在這裡。」少年瞇起雙眸,極顯不耐煩的神情告訴她,他知道那段銘文,也知道這裡是個不祥之地。
「那麼,你也不應該在這裡。」菲菲嚴肅地如是回答,連帶將他握在手中的那瓶伏特加一併看清楚,恍然大悟,方才清脆如鈴的玻璃聲原來是它發出的。
「喏。」他順手遞來僅剩半瓶的烈酒。
菲菲愣愣地接過,湊近瓶口嗅了下,旋即皺眉拿開。
他被她單純直接的反應惹起淡淡的笑意,「如果不想凍死的話,把它喝了。」
「不,我不喝酒。」她猛搖頭,頑固的拒絕。
「隨便妳。」少年奪回伏特加,逕自啜飲。
菲菲小嘴裡咕噥著,猶如置身夢境的不真實感令她瑟縮了下,因他藍眸中深深的憂鬱而震懾不已,封鎖在層層禦寒衣物底下的胸口短暫失溫,心跳脈搏陡然攀升又驟降,起起伏伏的失去了固定躍動的節奏。
「先生,你是不是遭遇了什麼不好的事?」她被他左耳骨上串連的環鉤吸引,心裡默數著,一、二、三、四……
「不,我只是醉了。」醉倒在酒精之中的人最能編織美夢,哪裡還會感受得到不幸?
「是呀,你滿身酒味,又穿得單薄,這樣的下雪天居然連件大衣都沒帶在身邊,就這樣躺在這裡實在是……」她的單純關懷終止在對方的一記揚瞪之下。
「不,不需要那種東西,只有體溫才是最好的禦寒品,永遠不會折舊。」他笑掩雙睫,隱去了藍鑽般的眸色。
菲菲不懂,也不打算弄懂他若有似無的撩撥是為了什麼。「你打算一整晚就這樣躺在這裡?」如果真是這樣,她無法坐視不管。
「不,我打算一直躺下去,直到再也睜不開雙眼。」他嘲謔地如是答道,太過蓄意的挑釁昭然若揭,一臉「妳能奈我何」的惡劣諷刺神情。
菲菲只是靜靜凝睇著他,疑惑不斷在心中膨脹,逐漸壓迫她單純又天真的思緒,不知不覺之中,她的雙手已探向那張白皙漂亮的臉龐,輕柔地摩挲。
對此,他不訝異亦不震撼,像是早已習慣了這種膜拜般的撫摸,幽幽地掀動兩睫,海藍色的瞳珠迎上她專注的凝視。
不過是這樣的程度就足以讓她沉迷了嗎?真是單純。
可是,他最不缺乏的,就是單純的崇慕。
「妳,願意用妳的體溫溫暖我嗎?」晝夜重複的台詞,他早已厭煩,卻依然能輕易說出口。
「不,不對,你需要一盞燈。」菲菲萬般肯定地收回雙手,侷促且突兀地撤回她的溫暖關切。
少年一愣,啼笑皆非。怎麼,這女孩原來是個少根筋的蠢蛋?看著不斷環視周遭的圓潤臉蛋,籠罩藍眸的寒意漸褪,唇邊的諷笑淡了些。
「妳迷路了?」
菲菲依然張望著,「唔……剛開始的時候,我還記得出口的方向,但是聽到酒瓶的聲音之後我就迷了路。」
「妳在找出口?」
「不,我在找燈。」她答得認真,卻令人摸不著頭緒。
「這裡是惡魔肆虐之地,哪裡會有光明?」他提醒她,別忘了銅像上所刻的銘文,刻意戲弄道:「而妳這隻自願送上門的迷途羔羊,只能等著被惡獸吞食。」
「你真的打算一直這樣躺著?」遍尋不著,菲菲頹喪地放棄了尋燈,繼而將全副心神移轉到他身上。「你的臉色真是糟糕透了,難道你都不覺得冷?」
「妳呀,真是個聽不懂人話的傻瓜。」少年撐肘慵懶的支起上身,一雙深邃的眼眸如月光映在海浪上,蕩漾著藍色的光華。「妳朝那裡直直的往回走就能看到出口。」
「那你呢?你不走嗎?」她的表情明白的顯露出,他若是不走,她也不打算獨自離去。
「既然妳並不打算用妳的體溫溫暖我,留下又有何用?」他露骨的暗示不再隱諱,直接以灼熱的眼神挑逗她的感官知覺。
心湧熱潮,煨暖了茫然的意識,菲菲對於他言語中的曖昧挑逗渾然未覺,只是蹙起眉心深深凝望著他,她迷惘的眼神忽爾凝聚著莫名的哀憐,因他而起。
「原來這裡真的是天使放逐之地呀。」她忽然解開了盤據心頭的一個謎。
「果真是個蠢瓜。」對談始終沒有交集,少年耐性耗盡,眉眼間流露出些許輕蔑,拿起伏特加抵唇啜飲。
忽然間,他感到莫名的挫敗。
明明是戰無不勝的誘惑戲碼,卻無故失了靈。偏偏是今晚,他最痛恨的日子,他不想見到任何一張與他曾有過肉體交纏的臉,那令他徹底作噁。
上一刻,他還幻想著自己能夠成為其中一具躺在這座墓園裡的屍體,靜靜聆聽脈搏跳動的微弱聲響,等候蒼雪一吋吋將他掩埋;下一秒,這個一臉固執的蠢蛋踩著笨拙的步伐靠近了他。
「妳不知道這座墓園鬧鬼嗎?瞧妳這模樣,肯定是不知道吧。」少年抿嘴冷譏,瞟向灰濛濛的夜空,神情流露幾許悲涼。「只有不知道前方有爛泥的人,才會毅然決然的往前踏。」
「不對,還有別種可能。」菲菲及時捕捉到他含在唇裡的嘲弄,霍然彎身湊近他鼻前,在他皺眉回睨之下微笑說道:「也許這個人聽見了爛泥的呼叫聲,所以十萬火急地趕來了。」
這個蠢蛋……原來並不是真的蠢。少年勾起一抹美麗的微笑,不置可否的揚起眉梢作為回應,並在她短暫失神的一瞬間,猝然扣住她圓巧的下巴,俊秀的臉龐迅即覆來。
他的唇覆上她的唇。
菲菲瞠著眸子,愣愣瞅著他的金髮藍眸,以及比雪更蒼白的肌膚,來自唇上柔軟敏感的揉蹭令她益發迷糊。
他的挑逗富含規律與節奏,並非盲目的嬉戲,而是漸進式的撩撥探索,任對方再強悍驕蠻,終究得繳械投降,沉淪耽溺。
但是……不,這不是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