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故事之覓愛追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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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清楚了。我想要你當我男朋友!」
三週之後,震撼性的告白,伴隨著一大束香水百合,在下午三點二十分的診間出現,讓進進出出的護士小姐、祕書阿姨,以及被告白的男主角本身,全都呆住。
告白者精心打扮過了,一身雪白及膝雪紡紗洋裝,跟她懷裡抱著的香水百合相互輝映,一樣純潔、芬芳,散發著迷人香氣。
可是,祝秉軍卻是一驚,被那種毫無顧忌的直率給震得說不出話。
呆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這位小姐表白的時間、地點全都不對,旁邊觀眾太多,整個太荒謬了吧!
當下他起身,接過那一大束招搖至極的百合花,塞給旁邊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的祕書,順勢將她往外輕推。「李小姐,這個麻煩妳一下。」
「可是……」她還要看好戲啊!
祝秉軍溫和但堅持地把觀眾給全部請了出去,門一關,回身面對著呂新蔓。卻是張開口,又閤上,又張開,想了半天,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見他這樣,她忍不住嫣然一笑。羞澀中帶點淘氣,就是那種最恐怖的、又清純又嫵媚的通殺型笑靨。
「妳……」祝秉軍硬著心腸,搖頭,「現在是上班時間,妳不能像這樣說來就來。」
「是你叫我想清楚的,我想好了,所以趕快來告訴你呀。」軟軟的嗓音像是小女生撒嬌,又像是急著要邀功,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殷切地看著他。「而且你今天掛號額滿,還要看夜診,不趁現在休息時間來,就要等到明天了耶。」
祝秉軍眼光轉為銳利,「妳怎麼知道這麼多?」
她睜大眼睛,好無辜的看著他。看起來更可疑了。
雖然那群「學妹」狗頭軍師有幫忙,但他感覺得到,咪咪對於醫院似乎有著一定的熟悉度。隨口說的話、來去自如的自在感,這些都是偽裝不來的。
「妳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至少,把身分證拿出來給我看看。」口吻非常像是夜店警察臨檢。
「嗯?什麼?身分證──」
她還沒說完,就被一陣急促敲門聲打斷。祕書在外面揚聲說:「祝醫師,主任找喔!」
祝秉軍一聽到「主任」二字,神情一凜,顧不得臨檢了,立刻把門打開,「主任不是下午去開會嗎?」
「不曉得耶,好像有什麼急事,祕書剛打來說再五分鐘就回到醫院。」
「那我現在就過去他辦公室。」祝秉軍回頭,對她說:「我現在有事,妳要不要先……咦?」
才這麼一晃眼,呂新蔓已經從他們身邊輕巧溜過,如驚弓小鳥一樣,一下子就不見了,連聲再見也沒說。
望著她窈窕倩影迅速離去,祝秉軍傻在當場,好半晌回不了神。
這個小鬼,到底在搞什麼飛機?一股無法宣洩的陌生火氣突然冒上來。哪有人這樣的,有話不好好講清楚,每回都是露個臉、看個兩眼、狠狠擾亂他的心神之後,又突然消失!
在那當下,他真的有一瞬間想要拋下一切,追著她出去,好好問個清楚!
堂堂一個專業瀟灑玩咖,居然流露出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勾住的神情,要是祝秉軍看見自己此刻的神情,一定會大驚失色吧。
這個女孩,若不是單純到可怕,就是心機深到驚人!
「祝醫師,主任……」祕書忍不住出聲提醒。
對,主任找他。這不能開玩笑的。整個醫院上上下下,祝秉軍連院長都不見得有多尊敬,但對於這位身兼學長與頂頭上司的主任,他可是打心底敬畏,絕對戰戰兢兢,不敢造次。
當下他懊惱地嘆一口氣,「我現在就過去。」
雖然嘴裡這樣說,但雙腿沒動,那雙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還是直望著俏麗人兒離去的方向。
喔喔──有人的魂被勾走囉!旁邊的祕書、護士們都忍不住用看熱鬧、趕廟會的眼光互相示意,然後一起看向祝秉軍。
難怪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只要敢行動,把男人當女人追,就像是這麼高品質、好條件的醫生都會被追跑。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咪咪長得那麼甜美,迷濛的眼神配上無敵的青春,又有錢有閒──看她的打扮也看得出來──這樣的條件,身後追求者大概排隊可以繞院區好幾圈,真想要哪個男的,大概勾勾手指就手到擒來吧!
俊男美女,這可是天作之合。可是,為什麼祝醫師的表情……那麼古怪?好像……不怎麼開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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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小小一耽擱,祝秉軍走進主任辦公室時,主任也剛好進門。
主任的辦公室跟主任本人一樣,簡潔得可怕;完全不見尋常辦公室都有的裝飾品如匾額、獎牌、月曆、照片等物,連植栽都沒有,書本、文件、病歷等等全部整理得一絲不苟,連灰塵都自動繞道,保持一塵不染。
只見表情嚴肅的主任一言不發,掛好外套,繞過寬大的辦公桌,坐下。辦公室裡的空氣安靜到幾乎凝結。
片刻之後,主任才抬起頭,兩道冷厲的視線直射過來。
祝秉軍的心立刻一沉。平日的隨性跟瀟灑全都收得乾乾淨淨,只是安靜站在辦公桌前,聽候發落。
「你的論文到底有沒有在寫?」主任的濃眉都快打結了,滿臉責備的神色,口氣也相當凶,「今天開會時,院內各科主任都在談發表的論文數,我們科已經落後好久了。」
「主任,上次那一篇──」
「一篇就寫了三四個月!」祝秉軍不說還好,一開口辯解,主任更怒了,「跟你同屆的賴醫師、陳醫師,畢業總成績還在你後面,實習的分數也沒有你高,可是你看看人家的論文數!」
「我──」
「你除了上夜店喝酒、把妹之外,還會什麼?還做了什麼?這陣子你到底有多少時間在研究、寫paper?」
「呃──」
要是看見一向瀟灑自若的祝秉軍被罵得狗血淋頭、還不敢回嘴的樣子,十個人裡面,大概有九個的下巴會掉下來吧。
「從現在開始,你每個禮拜都要拿進度來給我看,年底之前,至少要寫出三篇大綱、寫完一整篇能投稿的paper。明年的話……」
主任一張臉板得猶如銅牆鐵壁,就這樣滔滔不絕地狠訓了他快半小時,還把未來一兩年內的工作、研究計畫統統都幫他規定好。
「是,學長。」最後,他只說了這幾個字。
被罵了一頓之後,祝秉軍還是得回去看夜診。等到夜診看完,都已經晚上十點了,一整天累積下來的疲倦與鬱悶,讓他快要喘不過氣。
所謂的前途、事業、責任……他沒有逃避過,但,那並不表示他喜歡這些壓力。當醫生是他自己的堅持,但一面走在讀書、考試、習醫、看診的所謂「正途」之際,他卻硬是要把私生活填滿令人咋舌的狂歡作樂。
到底想證明什麼?為何永遠在對現況不滿?他像是在追求一個連自己都不清楚的目標,只能追到精疲力盡,倒下為止。
每當有這種喘不過氣的感覺時,祝秉軍只會用一個方式解決──喝酒。
老地方,位於地下室的Piano Bar。生意一如往常不甚好,播放著懶洋洋的爵士樂,客人三三兩兩,大多是有點年紀的男士,來這兒放鬆發呆的。
一進去,祝秉軍便熟門熟路找到窗邊的位置落坐,也不用多說,服務生就自動倒了他寄放的陳年威士忌過來。
「祝醫師今天看夜診?」
「嗯。」他簡單回答。
不酗酒,也不狂飲,只是一個人靜靜品嚐。啜了一口溫醇芳香的威士忌,閉上眼,在熟悉的角落裡慢慢讓酒精發揮作用,讓懶懶的音樂流過,精神漸漸鬆懈……
突然,他敏感地發現,一切都不對了!
酒沒有問題,音樂沒有問題,位置沒有問題,就連溫度、濕度都沒有任何的異狀,可是,就是有一股異樣的氣氛,讓他好不容易放鬆的神經又繃緊,寒毛直豎,像是有極微弱的電流流過。
這不就是鄉野奇談裡面常出現的描述嗎?簡單來說,就是要撞邪了!
他睜開眼──
果然!一個披著烏黑長髮、身穿白色小洋裝的俏麗身影,正亭亭立在他的眼前。
又、是、她!
細長桃花眼一瞇,流露些許危險,祝秉軍只是盯著她看,一言不發。
她還想搞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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