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淚
「是哪個混帳在裝神弄鬼?別以為老子好欺負,有膽子就出來,像縮頭烏龜一樣……哎呀,是誰打我?」
賊首的話還沒罵完,破空又飛來一顆石子,直接打向他的嘴,他捂著臉,痛得一臉青白。
「一張嘴巴不乾不淨,吃了什麼這麼臭……」冷冷的嗓音,搭著沉緩的馬蹄聲,從大樹間的陰影處走出。
一匹看來更為高壯的黑駒上,坐了一身黑袍的男子,刀刻般的五官,有著英挺的眉眼,冷漠的薄唇,簡單的寬大黑袍襯出他沉穩的氣質,沒有露出一絲凶狠的表情,卻更加懾人。
但賊首怒向膽邊生,放下捂住嘴的手,對著高大的男人又是一聲咆哮。
「原來你就是這些人的頭頭,瞧你一副斯文樣,一定不禁打,最好安靜一點,學你這些手下們,瞧,他們一見到老子,就全閉上嘴了。」賊首一臉驕傲。
男人只是冷嗤一聲,緩緩勾起嘴角,若有似無地勾起笑。
「其實,他們不敢說話的原因,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男人坐在黑駒上開口,俯視眾人的態度像是無所不能、至尊無上的皇,頓了頓之後,才又公布答案。「我!」
那一聲宣告,語調輕柔,卻格外篤定,讓眾人全啞了口。
隔著距離,水千竹看著那個驕傲的男人,無法釐清對這個男人的真正感覺。
他看來好似對一切穩操勝算,好整以暇地對她伸出援手,就像是她的救星一般。
但,他真是有著一副古道熱腸,真心地想要幫助她嗎?
隱隱地,水千竹搖了搖頭,知曉不會是這個答案,只因她感覺不到他望向她的關心眸光,好似她只是路邊一隻無主的犬狗。
事實上,她甚至感覺這個男人伸出援手的原因,只是因為覺得他們太過吵雜,礙著他們的路了。
她不想將這個伸出援手的人,想像成如此無情的模樣,但……男人散發出來的訊息,就是那般冷凝。
「你、你……」賊首慢半拍地怔愣,瞠目看著清一色沉默的男人,這才知道惹到麻煩的人物。
「你最好少管閒事,我王大嘴不是被嚇大的,這個娘兒們我要定了。」縱使如此,他還是不肯輕言放棄已經到了嘴邊的肥肉,硬是將水千竹拽得更緊,一把就要扯走。
對話至此,黑駒上的男人終於將視線調向王大嘴手裡拽住的她,因為王大嘴口中那個字眼。
娘兒們?男人淡淡地點頭,黑眸微瞇,像是現在才發現她。
深邃的黑眸仔細地瞧著她,束起的黑髮露出她白皙的臉龐,青絲在這番折騰之後已略顯散亂,後腦上的束髮已經鬆垮。
雖然看來是一身男兒裝扮,一臉秀氣,但不難想像當她恢復女裝時,該也是個清麗的女子。
「好。」他沉聲開口,單手撫著下顎,像是在考慮什麼,半晌之後,終於下了命令。
「我要那個女人。」他高傲地做了決定。
話聲才出,幾個黑衣人便動作一致地從馬上躍去,一看就知道受過嚴密的訓練。
黑影閃過,刀器青光閃閃,幾個賊人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形下,三兩下就被收拾乾淨,手中的武器不是斷了就是飛了,惶然地看著眼前情勢的改變。
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情勢已然不同,一群賊人裡,手裡還握著武器的,就是那個還捉住水千竹的賊首。
那人沒預期眼前情況突變,心裡一驚,大刀直接架上她的頸項,妄想為自己留住最後的保命符。
「別再過來,再來我要了她的命。」賊首拉著水千竹直往後退,銳利的大刀還不小心劃斷她幾綹青絲。
「那可不行。」黑駒上的男人緩緩搖頭,黑眸一沉,瞬地揉入一絲酷色。「我都還沒瞧清她的面容,你可別暴殄了天物。」
「你們別過來……等我嚐完這個娘兒們的滋味,自會給你們一些機會,現在……全部給我閃開!」賊首仍要逞強,一心想要逃命,更不可能鬆手。
黑駒上的男人又是一聲輕嗤,隔著距離遠遠地與賊首對視著,半晌之後,只丟出一句話。「不知死活的傢伙。」
淡淡的一句結語,襯著他露出的笑容,竟透出一絲駭人的殺氣。
水千竹看著那笑,心裡竟湧起一陣寒意。
這是來救她的人,但她卻覺得那笑容不但不帶任何的溫暖,反而流露出殘酷無情的味道,甚至還明顯顯露出對於她性命存危的毫不在乎。
她還沒弄清他的來意是好是壞,臉上的神情是關心還是無意,下一瞬,只見男人騰空直往自己的方向飛來。
不過是黑影一閃,賊首還沒發現是怎麼回事,握劍的手掌一麻,手一鬆,原本還拽在手裡的女人轉眼就被攔腰劫走。
「該死……」賊首雖然反應慢半拍,但終究是見過不少打鬥場面的人,一個氣不過,腳尖一點,擒刀就直直劈向他們。
男人不疾不徐,將手腕間的水千竹更加往他的懷裡收去,使了一個眼色,原本在四下備戰的黑衣人隨即迎上,擋下賊首的攻擊,沒幾下工夫,賊首同樣被擒。
始終沒有停下動作的男人,好整以暇地抱著水千竹,輕輕落在高大的黑駒之上。
在這一來一往之間,水千竹原本已然鬆垮的束帶飛落,一頭青絲就這麼散落在他的肩上、胸前,既無助又惶恐地望向他。
在他的懷裡,被他的體溫熨燙著,她的小臉泛起紅暈,微風輕起,拂起她一頭黑髮,將他緊緊環繞住,一頭剛洗好的青絲飄出淡淡的花香,襯出她一張皎白而清靈的小臉,無辜的長睫看來極為誘人。
「沒想到……」男人輕嘖一聲,眸光一閃,眸中多了幾分興味,明顯因為眼前的美麗而心情大好。「意外撿到寶了。」
懷裡多了個美人,男人的臉上總算出現笑意,愉快地將手掌一揚,作勢離開。
幾個黑衣人收刀準備離開,沒有殺人滅口的打算。
他們太了解主人的想法,起初,出手救人不是為了拔刀相助,而是嫌人囉唆狂妄;而現今,帶著姑娘離開,也不是見義勇為,而是──物盡其用。
「等等,我爹還在那裡……」突地,水千竹回過神,伸出抖顫的小手拉住男人的衣襟。
男人垂眸,用一種好笑的表情看著她。
「妳爹……關我什麼事?」他冷冷地開口,唇邊有笑,但笑意卻不達那深邃的眸。
「壯士……」水千竹慌了,拚命地搖頭,頰邊的亂髮更增添她的無助。「我爹年紀大了,你不能把他丟在這裡。」
「我不能?」男人的眉挑得更高,唇邊的冷笑更加彰顯。
很少人敢跟他說「不能」這種命令的字眼,尤其,說出這話的還是個女人。
「妳搞錯說話對象了。」他伸手握住她纖瘦的下顎,傾身將徐徐的熱氣噴在她的臉上。「沒什麼我『不能』做的事。」
要是一般熟識他的人,大概聽到這裡就沒人敢再出口答話。
但水千竹不同,一來,她沒見過他,不知道他是誰;二來,她心繫病重的爹親,顧不得自己的生命安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