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寵眷~王道之風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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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是這樣的,如果一個人有一點風光和派頭,那想從他頭頂上踩過去的人就多了。
但是,絕對沒有人想去踩一坨狗屎。
而扮狗屎,正好是單鷹帆的專長。
嘩啦一聲,打開自家後院大門的大嬸看也沒看地把髒膩的水往外潑。日已向晚,大嬸好像瞧見她那桶汙水潑著什麼人,定睛一看,那人抱著酒甕躺在地上,一身邋遢,顯然醉得不省人事了。雖然時局好不容易漸漸安定,但就連乞丐也不敢孤身睡在路中央,看樣子即使這附近的地痞流氓都對他沒興趣,認為他連勒索打劫的價值都沒有。
但是沒事躺在人家後院門口,要是醉死了或凍死了,簡直觸霉頭!大嬸咕噥著,不想多管閒事地進屋去了,木板門與窗戶隨後砰地一聲被拉上。
在陰暗汙穢的小巷裡躺一晚算什麼呢?千年古墓裡單鷹帆都照睡不誤。
迷迷糊糊不知昏睡多久,直到有人狂甩他巴掌。
「他娘的,幹什……」他話梗住,一個面無表情,臉上做火焰紋刺青的男人俯下臉看著他,一對沒有眼珠子的眼窩裡頭只有深不見底的黑暗。
單鷹帆打了個機伶,摸摸鼻子坐起身。
「醒了沒有?」黑色錦袍打扮的「男人」慵懶地靠臥在四名無臉轎夫扛著的軟輦上。
單鷹帆咕咕噥噥半天,才道:「還不到還錢的時候吧?」死要錢啊!
「我知道,我若要你還錢,絕不會只甩你幾巴掌。」身為「師兄」兼他最大的債主,把他賣去當男妓,帝都所有貴族都會額手稱快!單鳳樓哼笑,「有新任務交代給你,這次的工作很重要……」
「呃,我最近不太方便回帝都……」以小王爺皇親國戚的身分,他最好也別公開在國境內任何地方露面。
單鳳樓似笑非笑,「連逍遙王爺你都敢坑,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
那麼愛當凱子的冤大頭,他不坑他坑誰啊?
「放心吧,這次的任務正好讓你避避風頭。」單鳳樓笑著攤開摺扇悠哉地搧啊搧,「東海到北海沿岸,自古以來有三大勢力,鹽幫、漁幫,以及船王原家,我想你應該不陌生。」
沿海三大勢力,以及東海諸王,雖然分別歸化為天朝子民,船王原家與東海部分王族的先祖甚至是司徒皇室的家臣,但是這一支來自東方的勢力一向被朝廷另眼相待,原因是他們還聽令於「海神令」。
擁有「海神令」的「海神」,能號令這股東方勢力。
王權是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的存在,理不允許任何例外,但司徒皇室當年為了一統天下,選擇拉攏各方諸侯,默許了海神令的存在,直到華丹陽篡位,派兵鎮壓東海反抗勢力,海神令從那時便消聲匿跡,至今已十五載,再沒人見過海神現世。也許因為這樣,司徒爍奪回帝位後,對東海這股勢力不如華丹陽那麼顧忌。
「華丹陽當年鎮壓東海,照理說他們會選擇靠攏司徒爍,而以今日局勢看來也確實是如此,只是恐怕有人打著過河拆橋的算盤。」
「過河拆橋不是姓司徒的專長?」
「說話小心點。」單鳳樓悶笑,「我們的對談雖然絕對安全,但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心你哪天喝醉酒或睡昏頭時亂說話。」
單鷹帆只是搔了搔臉頰,不語。
「船王和炎武的關係一向交好,雖然在兩國交戰時船王向天朝證明他們為國效忠的堅定立場,但始終未正面和炎武交惡;漁幫與鹽幫則是對近日朝廷打算壟斷造船術一事有所不滿,和船王在檯面下的接觸也越來越頻繁;再說到東海諸王在戰時那幾年雖說效忠天朝,卻並未真正傾盡所有兵力。戰爭已經結束兩年多,但天朝還沒恢復元氣……」要是這時候造反,這場仗可有得打了。
「所以這次的目標是打探他們到底有沒有打算造反?」
「我得到的消息是鹽幫準備聯合原家揭竿起義,東海諸王和漁幫似乎也有騷動,想必都在被說服當中,但這事絕不能驚動聖上,倘若傳到司徒爍耳裡,以他的個性,這事可難善了,所以你不只要打探虛實,一旦鹽幫和原家真的有動作,你必須盡全力阻止。」
「我明白,那事成之後……」
「讓你減兩年利息。」
「就兩年?」
「你難道不覺得以你的罪孽之深重,無償也是應該?」
「兩年!一言為定!」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原家正在鶴城買奴隸,我幫你弄來個賤籍的身分……」
「妳陰我啊?查個案而已要我去當賤民?」他堂堂馭浪侯淪為賤民?
「要進原家為奴得交代你祖宗三代的來歷,不是那麼簡單的,更何況一般人不把賤民當人,什麼雜事都讓你做,更方便查探消息。」
「要是到時候他們只讓我清茅房呢?」賤籍的奴隸反而不容易接近重要人士吧?雖然有時候在奴僕之間更能打探出更多內幕……
「那你就算成天蹲在茅房外也得給我把任務完成。帝都所有貴族巨富都被你單鷹帆耍得團團轉,還有什麼能難得倒你?」她的語氣有些嘲諷,「該怎麼利用身分明查暗訪,那是你要自個兒動腦筋解決的。新進的平民籍奴隸要得到信任需要一段時間,相較之下賤籍不會被一般人提防,這些道理你都懂,不要跟我討價還價。天一亮,我會派人來跟你接應,那個人會告訴你他叫海狗,他知道怎麼安排你進原家。」
說罷,單鳳樓一揮手,無臉轎夫抬起軟輦,四尊式神立刻上前護持左右,以不可思議的平穩速度向後方飛躍,飄忽的影子很快便消失在濃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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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嗎?」
「我剛剛明明聽到雷聲似的打呼聲……」
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圍繞在四周,單鷹帆睜開眼,已經習慣一大早醒來時被圍觀,喝了整夜酒的他立刻張開嘴打了個大呵欠……
「唔……」前一刻還打算好管閒事的路人紛紛掩鼻作鳥獸散。
單鷹帆坐在地上陰險地笑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時,有人從身後拍了他一把。又一次被襲擊,而他竟然完全沒發覺對方接近,單鷹帆驚訝得瞠大眼。
仔細想想,他再不戒酒,哪天死在路上都不奇怪了,到了閻羅王那兒,弄不好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呢。
但既然他每次想死都沒死成,又為什麼要戒呢?
「幹嘛?我沒錢……」他一如往例,吊兒郎當地轉過身,兩手一攤,臉上寫著: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個子瘦長的小鬍子男人用那雙冷漠的丹鳳眼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我是海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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