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線 床房裡罵得熱火朝天,病房外的兩個人很尷尬。
「妳自己進去。」周惟惟死命搖頭,腳釘在地上,硬是不肯再往前一步。
「拜託!他們情侶在吵架,妳教我一個人進去多尷尬!」知雅硬揪著她的手,強調有難同當。
「我們兩個人一起進去就會比較不尷尬嗎?」
「起碼兩個人對分,一人尷尬百分之五十啊!」
「什麼歪理!」周惟惟啼笑皆非。「不管,妳自己進去,我在門口等妳。」
趁同學不注意,周惟惟將她往病房裡一推,自己趕快躲到牆旁邊。
噼哩啪啦的叫罵聲因為第三者的現身停了下來。
周惟惟往牆壁一靠,舒了口氣,手揉了揉耳朵。終於安靜了。
沒想到看起來那麼文靜有氣質的女生,叫罵起來也是很驚人的。
「呃……呃……哈哈,不好意思,我……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知雅尷尬的打哈哈聲響了起來。
「我等妳五分鐘。」周惟惟小聲丟出一句,確定知雅聽到了,然後走到走廊的等候椅坐下。
她們每次都是約同一間咖啡廳,知雅知道到哪裡找她。如果五分鐘後同學沒出來,周惟惟覺得自己還是先去用餐的地方等比較好。
病房裡令人不自在的沉默過後,開始響起一些低低的交談聲,和牛皮紙袋摩擦的聲音。
好現象,起碼他們沒有三個人都僵在那裡。
在兩個女人當中,偶爾夾雜一兩句低沉的男性嗓音,都很簡短,就是嗯、對、好、不好之類的單音。
周惟惟倒是不記得原來唐健的嗓子這麼低沉,光聽聲音的話,老實說還滿好聽的,很有男人味的感覺。
再等兩分鐘。她突然有點想上洗手間。
不曉得裡面還要多久?她是可以到大廳的公用廁所,可是她怕知雅正好出來,以為她走了,兩個人正好錯開。
反正裡面聽起來也像場面控制住了,她去借用個廁所應該不會太奇怪吧?
想了想,周惟惟突然有點後悔,幹嘛不一開始就約在咖啡座見面就好?現在倒是把自己不上不下的吊著了。
生理需要越來越迫切,無可奈何,她只好站起來,先小心翼翼地在門口探了下頭。
裡頭的幾個人正在談事情,知雅翻動一些文件講解,坐在病床沿的唐健正好被她遮住,周惟惟看不見,而站在一旁的文慧鈴臉色還有點僵,不過語氣還算和善。
她輕聲對自己嘆了口氣,抬手敲了敲房門。
「嗯,不好意思……」
房裡的三個人同時回頭。
一時之間,大家都靜了下來。知雅這一轉身,正好讓出了一點空位,床上的男人視線直直釘向她。
周惟惟尷尬地笑了笑,對大家揮揮手。
「不好意思……剛才你們在談正事,所以我沒有進來打擾。」她對唐健多打一下招呼,「同學,你看起來恢復得不錯。」
那個男人原本面無表情的臉龐突然怔了一怔,一雙銳利的眼直勾勾定在她身上。
他沒有反應,周惟惟很尷尬,只好再補上一句,「我是周惟惟,不曉得你還記不記得我?」
大概是不記得吧?畢竟他們在大學時期,真的沒有打過什麼交道。
不過,唐健倒真的恢復得比她想像中更好。
印象中那張總是被劉海和黑眼鏡遮去的臉孔,如今頭髮整個往上撩,反而露出了乾乾淨淨的面容。
眼窩微深,襯得一雙黑眸銳利無比,瘦長的臉形只是讓他的神情看起來更嚴苛,雖然臉色過度蒼白,神色也太陰沉,不過唐健的五官竟然還滿端正的。
她不會用英俊來形容,因為他的眼睛……她很難形容這雙眼睛。
傳統黃種人的顱形比較圓寬,五官比較開,但他的整個顱形卻非常的瘦削狹長,眼窩深陷,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幾乎像是在瞪人一樣。
他也比她記憶中更高。她是記得他瘦瘦高高的沒錯,不過那個「高」感覺是被瘦襯托出來的。因為身體沒長肉,所以體格好像就被拉長了。
她印象中他應該就是一七多的中等身材,現在實際見到了,卻不是如此。
因為肋骨傷勢的緣故,坐在床沿的他背微駝著。知雅並不矮,有一六八公分,而微駝的他可以和知雅平視,也就是說,如果他整個人站直的話,起碼有一八五以上。
不過……他一直盯著她做什麼?
周惟惟被他密切的眼神看到有些發慌,他應該知道自己的眼光很銳利才對吧?
「妳好。」
終於有人回應她了。文慧鈴對她禮貌的笑了笑,周惟惟鬆了口氣。
妳要幹嘛?知雅用嘴形問她。
「不好意思,我借用一下洗手間,你們繼續談。」她尷尬地往廁所的方向走過去。
知雅真想昏倒!
忍不住了。她對朋友扮個苦臉,悶著頭自己前進。
然後被人擋住。
周惟惟差點一頭撞上,連忙停下腳步。
唐健站在她前面,緊緊地盯著她。
「唐、唐健?」她遲疑地輕喚。
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用「震撼」來形容。
當一個男人用這麼震懾的神情看著妳,任何女人都會不知所措。周惟惟幾乎要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上是不是沾到什麼了。
「唐健……」文慧鈴伸手過來扶他肩頭。
他想也不想地側身避過,從頭到尾那雙迫人的眼神沒有離開過她的臉上。
周惟惟背心浮起一層冷汗,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用眼神向知雅求救。
然後,唐健動了。
他突然向她襲了過來,眼神極為專注,神情堅決,彷彿有人在此擋住他去路的話,都會被他輾過去。
下一秒鐘,她整個人被鎖進他熾熱的懷抱裡。
周惟惟忍回一句驚呼,整個人完全嚇住!
一股強烈的藥味伴隨著高熱的體溫烘向她,她背後響起兩道尖銳的深呼吸,周惟惟的頭皮發麻,甚至沒有勇氣回頭去看文慧鈴的表情。
「同、同學……」她無助地想推他,可是他抱得那麼緊,肋骨又有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能碰、哪裡不能碰,整個人急得滿頭大汗,僵在那裡。
她努力扭頭要向知雅求救,那死丫頭根本呆在那裡,完全靠不住!
「妳沒事,妳還在,太好了……」驀地,他在她的耳畔低沉沙啞地輕語。
她沒事?住院的人又不是她,她當然沒事!
「同學,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她雙臂垂在身體兩側,不知道該擺在哪裡好了。
擁著她的雙臂陡收得更緊,她被摟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唐健的臉緊埋在她髮間,吸嗅她芬芳的味道,一句句幾不可聞的低喃飄進她耳圈──
「太好了,妳沒事,我還來得及,我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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