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線
那個陰陽怪氣的獨行俠唐健?那個大學混了六年才畢業的傢伙?那個跟誰都不親,自己甚至同班幾年沒跟他說超過五句話的唐健?
「嘿嘿,答對了,就是他。」
「同學,妳也很厲害耶!竟然保險可以拉到這種怪咖的頭上。」周惟惟哭笑不得。
「姑娘我可不是蓋的!」知雅言下不無得意,不過下一秒立刻招認:「其實是因為我媽和他媽參加同一個土風舞社。他媽媽聽說我在做保險,前兩年替兒子買了一份,算是替菜鳥的我衝個業績,真是個好人。」
唐健說來也是個奇葩,他當初是生物系考進他們大學的,後來覺得不合興趣,轉到他們資訊系。基本上,學科相差這麼遠還能讓他轉系成功,周惟惟倒也不無佩服之情,只是這傢伙幾乎沒怎麼認真在上學,留了一年又一年,本來應該是早她兩屆的學長,到最後竟然拖到跟他們這屆一起畢業。
在她印象裡有個模糊的影子,高高的,但是極為清瘦,一頭過長的頭髮永遠亂糟糟,遮去大半張臉,粗框的黑眼鏡則擋去另外半張,模糊掉所有她對他五官的印象。
她除了記得這人很陰沉,總是獨來獨往之外,幾乎沒有其他印象。她甚至記不起來上一次是因為什麼原因才和他有交談。
印象中,唐健好像有個別系的女朋友,據說是從高中就開始交往了,不過因為沒有人跟他熟,所以這個「聽說」究竟有多麼準確,也沒人確定。而她會記得這點,甚至是因為她對那個女生的印象還比對唐健高。那個女生有幾次來他們班上找過唐健,印象中是個頗清秀的女孩子,現在也不知道兩人是不是還在一起。
基本上,這種陰陽怪氣的男人能交到女朋友真是不容易啊!雖然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不是還在一起,不過如果她是唐健,那肯定是死也不放手,要不然憑那種古怪的性子,要再交到下一個就太難了。
喂,妳很惡毒耶!周惟惟對自己扮個鬼臉,幸好同學隔著電話看不見。
「唐健怎麼了?怎麼會住院?」她隨口問問。
「說到這個,妳不得不承認,七月半真的有怪事。」知雅精神一振,「上個月,他一個人騎機車去環島,結果在蘇花公路跟砂石車相撞。他整台機車被捲到車輪底下,整個人被飛拋到旁邊的山壁上,據說當救護車來的時候,他已經沒氣了,可是不知怎地,送到醫院時又突然恢復微弱的氣息,於是急救的醫生硬是把他的小命給救了回來。
「本來醫生是跟他的家人說,以他的昏迷狀況,很有可能變成植物人。沒想到他在加護病房躺了兩個星期,自己就醒了。直到現在,距離他出那麼嚴重的車禍才一個月而已,他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了;除了三根斷掉的肋骨和皮肉傷,幾乎沒什麼大礙。」
「四肢都還健全?」她吃了一驚。
「健全得不得了!據說就手腕和大腿骨有點輕微的裂傷而已,連打石膏都不必。」
「不過,他怎麼有時間去騎車環島?都不用工作嗎?」周惟惟心想,騎車環島聽起來就像大學生才會做的事,一個二十八歲的大男人,這時候不是應該在工作嗎?
「不曉得,好像是他前陣子剛辭了工作。」知雅在電話那頭聳了下肩。「他的工作也都是斷斷續續在做,有一搭沒一搭的。反正他老爸繼承了祖產,在台北有好幾塊土地和房子,在東南亞還有投資工廠,他這輩子就算靠這些祖蔭也吃喝不盡了。」
「噢。」
雖然周惟惟也不是什麼事業心雄壯的人,但是一個年輕力壯的大男人,才三十歲不到的年紀就想著靠老爸了,聽起來實在是有點那個。
好吧!人各有志。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你初見就會知道他們這一生有沒有出息,而唐健這個怪咖,只能說,就算他真的沒沒無聞的過完這輩子,她也不會太訝異就是了。
「我今天就是要送理賠單到醫院給他簽──對了,這也是我下午要介紹給妳的。我們公司的這一檔醫療險,如果是遇到重大意外或疾病,在住院期間就可以先申請一半的理賠,讓妳在住院期間就可以先拿到錢,另一半在出院之後再實報實銷。這個險我覺得還滿實際的,下午解釋給妳聽。」知雅說。
「妳在醫院不會待很久吧?」周惟惟有點遲疑。
雖然是老同學,不過跟陌生人沒兩樣,去探這種病實在很詭異。
「不會啦!我就送個單子去給他簽,簽完我們說聲『哈囉掰掰』就可以走了。我也是跟他媽媽熟而已,跟他也不熟啊!」
「好吧!那半個小時後醫院門口見。我還沒吃中飯,快餓死了,妳別拖太久。」
「我也還沒吃,見了面一起吃飯正好。Bye-bye。」知雅收了線。
周惟惟又坐了片刻,然後吐了口氣,振作精神開始準備出門。
她的膚質很好,白皙中帶著透明感,平時出門不太需要濃妝豔抹,淡淡撲點蜜粉,上個口紅就夠了。
之前留了好幾年的長頭髮,有一天突然心血來潮就去剪了個超級短的短髮,同事是都稱讚好看,只有周惟惟自己越看越覺得彆扭。目前正在努力留回來當中,只有及耳的長度。
一六○的身高和標準的體重,整體而言算是一個中等美女。
現在想想,她的人生好像就是這樣,一切都在平均值以內──一個中等美女,有個中等身高,出生在一個中產階級的家庭,學業成績中上,工作也是不上不下的薪資。
總之,她的人生一直以來都是在「過得去」的範圍內。
「唉!」周惟惟嘆了口氣。
真的,真的很希望生活裡能出現一點點刺激,一點點改變。
哪怕是一點點點點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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