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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管的祕密
 
 
※※※
 
 
在柏君樓裡,多半人的作息與常人所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恰恰相反,日間一早醒著的人不多,多是一般的僕傭。
紅日當午,冷藍唯一的婢女梅香打了盆水進了靜心園,準備喚醒主子服侍她梳洗,好開始一天的工作。
梅香一天的工作很簡單,只需要在每日的辰時喚醒冷藍,再為她備妥午膳,接下來只需等待叫喚,算是樓裡最清閒的丫鬟了。
端著水盆,梅香踏上石鋪的小徑上,這條小徑她已走了兩年,來回不下上千回了,但今日不知怎麼著,居然一個不留神,足尖踢到一塊微微突起的石塊,緊接著慘事便發生了──
「哎呀……」梅香重重地摔了一跤,疼得她忍不住哀叫一聲,手裡的盆子掉落後也碰出個大聲響來。
在屋裡的南宮君白聽見外頭傳來的聲響,飛快地出屋察看,看見一盆撒落的水,以及緊縮著一張臉的梅香。
「梅香,妳沒事吧?」
「南宮大哥……我腳好疼呀,像是扭到了!」
聞言,南宮君白快速地察看了梅香的腳踝,確實是扭到了。
看梅香疼得一張臉都縮起了,卻還緊盯著掉落在一旁的盆子,明顯心裡還牽掛著未完成的工作。
「妳需要看大夫,我先送妳回去休息,再請人叫大夫來一趟。」
「可是……」
「別擔心,待會兒我會幫妳重新打盆乾淨的水送去給冷總管,妳先好好照顧自己。」
「那好吧……」
就這樣,南宮君白將扭傷腳的梅香安置好了以後,依言打了盆乾淨的水重新回到了靜心園。
「冷總管。」他在門外輕喊著,不知屋裡的冷藍是否已起身了。
「進來吧!」
得到了冷藍的應許,南宮君白這才端著水盆進屋裡去。
「剛才梅香在外頭跌倒扭了腳,所以這才由我來為妳打水梳洗。」一進到冷藍的房裡,他馬上開口解釋他現下為何會出現的原因。
「她要不要緊?」冷藍開口輕問,嗓音中還帶著些惺忪的慵懶,教人以為她甫睜眼醒來。
其實她早醒了,外頭發生了什麼事她一清二楚。
「扭傷了腳,自是要多休息。」南宮君白放下水盆,佇立在門旁,視線落在窗櫺上。
男女不親授,非禮勿視。
「嗯!」冷藍淡應了聲。
等了好一會兒,南宮君白沒聽見冷藍起身的聲音,不禁疑惑著。
難道她還不打算起身嗎?
正當這樣的疑慮才浮上心頭,耳裡便傳來她軟軟的嗓音。
「扶我起來吧!」
什麼?她仍沒睡醒是嗎?當他是梅香?
「南宮君白,我叫你扶我一把呢!」這男人不會是想當個正人君子吧?
哼!這下子有得玩了。
「梅香這陣子行動恐怕是困難了,要我為妳找其他的丫鬟來暫替她的工作嗎?」再讓他掙扎、掙扎吧!
「你這陣子待在我身邊也知道了吧?我其實不怎麼喜愛身旁有人跟著,更不愛不熟悉的人進我靜心園。」
那麼又為何要他這「陌生人」當她的貼身護衛呢?他幾乎是護衛群中功夫最差的,樓裡高手眾多,甚至還有一群高手中的高手住在另一頭,他們更不是一般的護衛。
不過,這話南宮君白沒真問出口,因為知道她不是個單純的小姑娘,自然不會乾脆給他一個答案的。
等了又等,還等不到他人來到身旁,於是冷藍又開口了。
「我不要其他人踏入我靜心園,梅香往後的工作就由你來替代吧!」這一回,她直接把話挑明了說,直接斷了他那無謂的掙扎。
是錯覺嗎?為何她的嗓音飄進耳裡,嬌嬌啻啻,明明不是什麼甜言軟語……
南宮君白沒開口應答,但他已邁開停佇的腳步,漸步向冷藍靠近。
是他多慮了,在這柏君樓裡,什麼男女分際都是多餘無用的,即使她是名總管,而非花娘。
她招呼客人的姿態他也見過的,那嫵媚嬌柔的模樣,可不輸樓裡任何一位花娘,差別只在於她不會像花娘將身子軟柔柔地主動偎進男人懷裡去。
但是,也因如此,南宮君白現在腦子裡又多出一項疑慮了。
她明明就不愛他人的觸碰,又為何要他扶她起身呢?她明明就是個有底子的練家子,說不準還不弱,這樣的她哪還需要人攙扶起身?她葫蘆裡究竟賣著什麼藥?
南宮君白默默無言地來到床前,微微地彎下腰身,並伸出手臂橫懸在冷藍的上方。
「我是要你扶我。」他怎麼比個姑娘家還要矜持?
橫懸在上方的手,在冷藍吐出不滿的字眼後,改為伸向她的肩頭,輕輕地攙扶她起身。
如了所願,冷藍的嘴角翹起,心情甚好,但南宮君白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她一起身,原是覆在她身上的薄被滑落,他這才看清她身上只有一件裡衣,前襟鬆寬沒攏緊,裡頭的紅肚兜都暴露在他眼底了。
但即便移了開眼卻已來不及,她胸前美麗的弧線以及暴露出的冰肌玉骨,都已深深透入他心底,牢牢地印在他腦裡。
更糟的是,鼻間迴繞著她身上獨有的馨香,甚至有漫開至他全身的趨向。
他是個血肉漢子,不是聖人呀!
「幫我淨臉,這是梅香每天的工作。」似乎對自身乍現的春光無所覺,冷藍開口再提出要求。
南宮君白打濕布巾,只見冷藍閉起雙眸,就等著他為她抹臉。
許是甫從溫暖的被窩裡起身,她雙頰猶帶著淡淡的紅暈,唇瓣更是鮮妍迷漫,好不誘人。
她是故意的吧?故意試煉他的意志,想看他跟那些尋芳客有何不同是嗎?她真當自己是花娘?
最後的一個疑慮讓南宮君白隱隱浮動的意志瞬間沉著,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知名的怒氣。
不過,他仍是遵照冷藍的指示,為她淨了臉。
過程中,瀰漫在室內的低劣氣氛任誰都可以清楚感受到,那全是自南宮君白身上散發而出的。
但他心緒越是低劣,冷藍的嘴角越是高揚,兩人之間的氛圍在這一刻變得十分詭譎,心思自然也是各異。
 
 
※※※
 
 
馮爺?
誰是馮爺?為何冷藍一聽見來人說馮爺來了,便露出喜色?南宮君白從沒見過她這般開心地等著迎接客人。
他跟著冷藍的腳步來到大廳上候著那位馮爺,不一會兒,一名長相斯文俊秀的男子出現了。
冷藍笑盈盈地迎上,更在南宮君白意外的目光下,將玉手搭在馮青聿的肩頭上,模樣十分地親暱。
「我的好馮爺,我可是日盼、夜盼的,可終是把您給盼進樓裡來了。」說著,那綿軟的身子又向男人的懷裡依偎了些。
馮青聿也是笑著,但並沒有像一般的尋芳客對冷藍露出垂涎的神情,雙手仍是規矩地擺在身側,依眼前的情況看來,他倒比較像是被吃嫩豆腐的那一方。
南宮君白的目光忍不住在冷藍與馮青聿之間來回兜轉著,一股不知名的酸澀冒上喉頭,也壞了他的心情。
感受到南宮君白投來的目光,馮青聿睇了他一眼,視線隨即又回到冷藍身上。
「知道你要來,我早要人備好水酒了,跟我來吧!」冷藍笑拉著馮青聿的手肘,一路來到柏君樓招待上賓的天字廂房前。
身為一名護衛,南宮君白自然是跟隨著。
平時,冷藍都只是將客人領進廂房裡,說個幾句客套話便會離開,接下來的工作就由嬤嬤與花娘們自行接手。
這一回,她領了馮青聿進了廂房,而南宮君白照例守在房門外等著她出來,但她並沒有馬上出來,廂房裡更沒有嬤嬤或其他花娘在,就只有他倆單獨在房內。
那表示什麼?
 
 
※※※
 
 
廂房裡沒有別人,就只有冷藍及馮青聿。
「我希望你這回來,是為我帶來好消息,當然,見著你平安我也很開心。」冷藍笑著為彼此添上水酒。
她面上的表現便是她現在最真實的心情,她很開心──當然要開心,因為上回與馮青聿見面已是八個月前的事了,她可是等了又等,就盼著他來。
馮青聿也是笑著,但他的笑容卻沒有冷藍來得真誠開心,而是摻了些苦澀。
見到冷藍自然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但他更希望兩人日後的見面可以不談那些事,那麼他會更開心,所以他仍是會繼續勸她放手的。
「冷藍,妳放手吧!這件事不是非得由妳親手去做,樓裡隨便一個人都能為妳辦到,我也行的,我替妳做吧!」
冷藍臉上表情不變,仍是持著笑,似是沒聽見馮青聿的一番話,她繼續問:「好消息嗎?」
唉!馮青聿暗自嘆了口氣。
就算是說破了嘴也是沒用的,冷藍這反應分明就是不肯放手!
馮青聿遲疑了半晌,又見冷藍一臉耐著性子等待的模樣,最後他仍是不得不將袖裡的東西拿出來。
是一張紙條,這就是他今日為她帶來的。
冷藍笑著在馮青聿面前仔細看清了紙上的人名及時間、地點,記下後她伸出手將紙條放在燭火上,將它化為煙塵。
再嘆一口氣,這回馮青聿的語調裡明顯無奈。「妳終究還是拉著他進來了。」第一眼他便認出冷藍身邊的男人是誰,不就是南宮君白、最無辜的那個人?
「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死心!我說過了,我的決定不會為任何人而改變,就算是他也一樣。」
「他是無辜的,這麼做對他一點都不公平。」這句話他也說過不止一回了,但終究勸不了她。
「誰說他是無辜的?」這一回,掛在冷藍嘴角上的是抹冷笑。
南宮君白一點都不無辜,因為他有項原罪──誰教他有個未婚妻,名叫巫鳳茵!
她的仇、她的恨,都是因為這個姓氏,該下地獄的,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聽我一次,現在放手還來得及,妳明知道的。」這般苦口婆心不為別的,更不為那些該死之人,為的是這個他一直視為妹子的女子,他要她放過她自己。
她這哪是在報仇血恨?她是在折磨她自己。
「別再說了,聊點別的吧!我們都大半年多沒見了,我想聽聽你的近況。」
這就是冷藍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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