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愛1: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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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們見的面比他們自己認為的還要多,可是彼此都不記得了。
回到久違的寢室,一開門,滿室煙霧繚繞,烏煙瘴氣。其他三個舍友正對著電腦吞雲吐霧。周是面不改色,只是走過去將窗戶開大,風立刻呼啦啦地往裡灌,但煙味依然久久不去。學藝術的人,個性張揚,我行我素,對別人的事大多不冷不熱,不聞不問。大多數人抱持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行為準則。周是兩個星期沒回來,也沒人多問一聲。
周是問上舖的劉諾:「老班這些天有沒有佈置作業?」劉諾負責收女生的作業,周是跟她關係還行。
劉諾嘴角叼著煙,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哦,老班催著要暑假寫生的作業,下星期就要交。」
周是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差點忘了!幸虧妳提醒。」她拿了畫室的鑰匙,隨手抓了件外套就出門。只剩兩天了,時間很趕。
他們學美術的沒有所謂的期末考試,成績都是平時作業。所以周是對作業很重視,從不馬虎了事。
去畫室前,她先繞到教學樓,取回大包小包的零食。這次交作業的時間這麼緊,看樣子必須趕通宵了。這些零食正好用來當夜宵。
畫室的燈居然亮著。他們美術系的學生不像理工科的,基本上沒人會來上自習。推開門,濃重的油墨味迎面撲來,裡面卻沒人。畫室中央擺著畫架,上面有一幅尚未完成的風景油畫,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滿眼是綠,星星點點的白色小花,點綴其間,景物迷人。角上黏了一張照片,看來某人正是照著這幅照片畫的油畫。
有人進來,周是笑,「張帥,這是你畫的油畫?一個暑假不見,有長進了哦。」他的這幅畫色彩運用得很到位,光和影處理得也很好。
張帥個子中等,額頭寬闊,國字臉,雙目清亮有神,一副時下流行的黑色邊框眼鏡,不落潮流。張帥不像其他男生留著醒目的長髮,他的板寸頭讓他看起來很精神。雖然整天和顏料色彩打交道,可是身上總是很乾淨。
張帥笑而不答。周是低頭看照片,又問:「這是你在哪拍的?內蒙古?」
張帥提起筒裡的筆,點頭,「暑假去了趟呼倫貝爾草原,見風景好,隨手拍了幾張照片,想練習練習油畫。」
周是見大部分都快完成了,問:「你畫了多久?」
張帥想了想,「快半個月了吧。」
周是擺開自己的畫板,開始調色,說:「那還挺快的。」要她畫油畫那是來不及了,只好先畫一張水彩畫上去。
兩個人都開始畫畫,一直無話,竟感覺不到時間飛逝……張帥看了看手機,已經快到十二點,宿舍該關門了,他問周是:「妳今天打算通宵?」
周是正畫到緊要關頭,頭也不抬地說:「嗯,我寫生的作業還沒動筆呢。」
張帥點頭,「那妳慢慢畫吧,我先回去了。」臨走前看了看她,只見她額前的碎髮滑下來,幾乎遮住了靈動的雙眼,但神情依然專注。他抬手按了一下牆上的開關,後排的日光燈一下子亮了起來,畫室頓時明亮許多,而周是恍然未覺,依然運筆如飛。他怔忡地站了一會兒,輕輕帶上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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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兩日的奮戰,總算在週一上午十二點之前將作業交了上去。周是大大鬆了一口氣,日子又逍遙起來。美術系的學生,只要沒作業的時候,日子總是逍遙的。
這天,周是回畫室收拾零碎用品,那些顏料和筆都不知道被她糟蹋成什麼樣子了。突然看見講台上堆了厚厚一疊有關美術方面的書籍,有畫作欣賞的,有創作理論的,有十九世紀俄羅斯作品集……都是原版書籍,價格昂貴。有一本畫作標價是五百英鎊,真是驚人。周是翻得捨不得放下。
也在畫室的張帥見她這樣子,主動說:「那是我的。喜歡就拿回去看好了。」
周是當下興奮得滿臉通紅,連連保證,「張帥,我一定會好好翻看的,絕不弄皺一點兒。」
張帥笑,「沒關係。妳弄皺了,就替我洗筆好了。」他是如此幽默。
周是挑了一本,小心翼翼地放進包裡,說:「我這個週日晚上就還你。你會在畫室嗎?」
張帥點頭。「其他的不要嗎?」
周是笑著揮手,「看完再借。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她怕弄髒了畫冊,每次翻看之前都要洗手,小心翼翼。
週末晚上,周是背著雙肩包走進尚未營業的「王朝」酒吧。酒保阿齊一見她便喊:「西西,妳來得正好,快幫我將這些酒搬到吧台上去。」
她答應一聲,將肩上的背包扔在一邊,捋起袖子幫忙。過了一會兒,阿齊點頭,「行了,快營業了,妳趕緊換衣服去吧。」
她走到後面,打開自己的櫃子,對著鏡子上妝。先是輕輕撲上粉底,再將腮紅仔細地掃在臉頰兩側,使小小的臉更顯得輪廓分明。眼影用亮色的,燈光下閃閃發光,睫毛又長又翹,蓋下來像蝴蝶的雙翅,忽閃忽閃,一下子就飛遠了。鏡子裡的眼睛,黑亮而有神,似是含情未語,嬌羞無限。周是滿意地挑眉一笑,姿態頗為魅惑。她開始換上酒吧裡的衣服:上衣領口開得極低,裙子只到大腿,高跟鞋又尖又細。這裡,人人都這樣穿。
她在這個酒吧做服務生,每個週末來幫忙,必須工作到凌晨四點,報酬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多。說到底,她只不過是服務生,靠勞力賺錢,加上性質屬於兼職,收入僅夠食宿費。不過,有些服務生也陪客人喝酒聊天,從中得到提成。若雙方你情我願,其他事情也不是沒有。夜晚一旦來臨,這裡便是另外一個世界,與外面天差地別。
客人漸漸多了,一些男女坐在昏暗的角落裡旖旎纏綿,喁喁細語。周是照單子端酒過去,上身盡量不彎,下身屈膝,將酒及用具放在桌上。那個正和身邊女伴卿卿我我的男人抬頭,隨手扔給她幾張小費,她坦然受之。這裡有這裡的生存法則。
忙了一陣,周是回後台歇口氣,一杯咖啡下肚,精神不由得好了許多。忽然聽見酒吧的盛總經理吩咐大家,「現在開始,暫時不營業,幸好客人不多。阿齊,你去清場,跟外面的客人解釋,就說出了點事,跟大家賠禮道歉。讓門衛在外面守著,別再讓客人進來。」
她一驚,忙跑到阿齊跟前問:「阿齊,出什麼事了?為什麼不營業?」
阿齊笑,「哪出什麼事了,是酒吧有人包下了,只好暫停營業。」
周是抬眉,「喔」了一聲,十分不屑,「誰這麼囂張啊?有錢也不是這麼個糟蹋法!」能讓盛總把送上門的財神往外趕,此人身分一定大不簡單。一來就包下整個酒吧,可謂張揚跋扈之極。
阿齊領了幾個男服務生往外走,頭也不回地說:「有錢有勢的人多著呢!囂張的事妳還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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