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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大雄我愛她(下)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初到美國的第一年,她夜半的時候開始胃疼,赤著腳起床,給自己倒一杯水,捂著肚子在床上輾轉反側,告訴自己要早點睡覺了,明早有課,可還是冷汗直冒。
咬著牙,想起父母的叮嚀,有點心酸。
想起曾經那個人,他有璀璨的眸,半夜跑到她宿舍樓下,隔著門遞給她胃藥;想起曾經那個人,他有溫暖的手,嘴裡罵著:「誰教妳不聽話!吃了多少冷飲?」臉上流下汗來,手還是在幫她揉著胃的。
想起曾經那個人,他有醇醇的聲音,她在電話裡疼得沒力氣,憋了聲音說:「小靜先生,我胃疼!」他從學生會的辦公室溜出來,坐在大學生活動中心外邊的臺階上,或許是皺了眉的,或許是好笑的,放在電話裡卻都變成:「乖,我陪妳說話,說完就不疼了,好好睡覺。」
她在這樣的夜裡,想起以前的種種,恨透了自己白天吃多了自助餐──留學生永遠對「自助餐」三個字無法抵抗。
每一次胃疼,就會想起那樣一個人。記憶的輪廓慢慢浮現,人變得特別的脆弱。
黑暗中去摸索手機,點下了開鎖鍵,一圈光亮刺著了眼,想想誰若是這時候進來,肯定以為是貞子再世。她為自己這樣的想法起了笑意,但不到幾秒就收斂了,心裡罵道:熊曉苗,妳真是甩到無敵!
一個個名字翻下去,越來越快的翻動,越來越沒耐心,最後,愣在一個號碼上。
只有一串號碼沒有名字,因為老是刪去了又加上,乾脆不寫名字了,可即使不寫也知道是誰的號碼。
心顫顫的,伸出指去,突然想起──忘記買電話卡了。
她苦笑著,想到葉子曾在一個聚會上問過:「你們有沒有過特別想找人說句話,但翻遍了電話簿找不到這樣一個人的時候?」
文樹點頭,胖子一笑,一抬手一杯下肚,她那時說:「還好!」
其實不是還好,只是因為初來乍到,沒來得及遇到這樣的情況。
悶著把手機拋開,她繼續捂著胃皺著眉。
好吧,好吧,總有一刻會不疼的……
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記得天亮的時候她一睜眼爬起來,趕緊刷牙、找書,上課去。
坐在教室裡,她笑著和旁邊的朋友打招呼,教授的PPT翻得比誰都快,她刷刷的抄,昨天的脆弱早來不及想起……
 
 
※※※
 
 
有人說:「我不寂寞,因為我習慣寂寞。」
看似堅強的盔甲,實則一擊即碎……
熊曉苗又一次想起胃疼的事情。人總是吃過苦頭才會學乖,在後來的幾年裡,她都盡量忌口,吃東西時也注意很多,胃慢慢調整過來。沒想到最近胃沒問題,卻還是應了流行,感冒了。
看著坐在一旁抿嘴開車的夏靜生,偶爾遇到紅燈停下,就會伸出一隻手,貼在她的額上。
她笑,拉了他的手下來說:「我只是感冒而已,你再摸幾次還是發燒,別摸了!」只是不忍心他擔心。
他卻是瞪了她一眼,蹙起秀氣的眉來,大眼裡閃過一絲惱怒,咕噥著:「還和以前一樣,不讓人省心!」
她點了點暈暈的頭,嘿嘿的笑起來。
要老像以前一樣,她在美國的時候早把自己整死了。
只因為以前有他,於是什麼都不怕,儘管糟蹋,反正他會心疼。因為以前有他,所以不用計較,什麼東西都傻傻的,因為有了他就是她熊曉苗一生最大的財富。
呵,只因為以前有他啊……
省人民醫院似乎什麼時候都是繁忙的,有落地窗的大廳,匆忙的人群,護士小姐坐在導醫台邊,笑得卻讓人心慌。
夏靜生牽了熊曉苗去掛號,本來只是看個感冒,掛水開藥的,想了想,有禮的對掛號小姐說:「掛個血液科,查個血全套!」
熊曉苗傻問:「為什麼要抽血?我就感冒而已!」
夏靜生偏了頭:「妳老愛吃甜的,順便查查血脂。」
熊曉苗托著她暈暈的頭,想說查血還有順便的?又不是超市大買賣。這人就是不好心,要她挨一針!
她還沒抱怨完呢,夏靜生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側了漂亮的臉說:「再掛個骨科。」
回了頭,卻不望她,自言自語:「前幾天不是說腰疼?一起看了!」
熊曉苗臉紅。雖然夏靜生說的聲音不高,但大庭廣眾的,一對年輕夫妻,男的說「妳腰疼!」還是引人遐思的,梅嬈就嘲笑過她,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敢怒不敢言,惡狠狠的踩了夏靜生一腳。
夏靜生可不管,對著正低頭偷笑的掛號小姐微微頷首,禮貌一笑:「謝謝。」
小姐一個臉紅,掛號單刷刷的打出來。
熊曉苗決定和夏靜生這個變態劃清界限,夏靜生拿了一沓的掛號單,翻了翻,說:「去看感冒開藥,骨科的號在前邊先去看骨科,再去驗血、拿藥,最後……」
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裡,他低著頭,柔軟的劉海微微的散下來,垂了長長的眼睫,仔細研究,遠遠看過去就是個雅致的男人,說出的話卻像個管事的小老頭子,要真有人走近聽見他在說什麼,估計會吐血。
熊曉苗正咧了嘴笑呢,夏靜生就抬起頭,臉紅起來,吼她:「不許笑,醫院裡要嚴肅點!」
拉了她往內科走,突然回了頭,倒自己笑起來說:「現在,出發!」
熊曉苗嘴角笑得歪啊歪,頭轉啊轉,心裡卻美啊美。
這夏靜生倒是越來越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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