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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貅~神獸錄 貔貅之卷

 

 
 
是他眼花嗎?那一瞬間的輝亮耀眼是錯覺?
床笫上的女人,長髮潑散枕面,猶如上好絲綢柔美,他不曾見過如此直亮烏黑的髮,沒有半絲凌亂,彷彿正誘惑著人將手指探進其間,享受它的柔膩細緻,而青絲流溢下的半掩容,才是真正讓他失常呆住的元凶。
五官莫過於就是一對眉、一雙眼、一個鼻、一張嘴,以及耳朵加總在一起,每個人都有,有人大有人小,有人挺有人扁,有人薄有人厚,說要能生得多好多美麗,他抱持冷哼不信,然而,此時的冷哼,卻像在嘲弄他見識淺薄,如井底之蛙,不懂外界千奇百怪。
她太美了,美得帶有一點妖異,一點人類不該有的脫俗,黛眉如新月,美眸色澤不知反射由哪兒映落的光輝,摻上薄薄的銀。花顏似芙蓉,柔嫩細膩,雪般肌膚白裡透紅,唇兒微掀,未受胭脂沾染,自然的豔紅顏色,豐盈水亮。
他知道他迎娶之妻稱得上是個美人,只是完全沒料到會這般……超過,一時之間,他攢緊了濃眉。
他沒忘卻他的妻子擁有怎生風評,一個被寵壞的驕矜女孩,一個招惹麻煩為樂的劣性姑娘,一個從不在意他人目光的放浪女子。
方不絕只容許自己怔忡須臾,隨即恢復原有的冷峻神色。
「妳的規矩需要重新再教導。」他森寒道。
銀貅還沒弄懂自己幹什麼把銀色長髮給弄黑,她該做的不是這個,而是掉頭走人才對。
聽見他的聲音,尚未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她只是看著他,帶點好奇,帶些探索,而她也毫不掩藏自己的情緒,大剌剌地表達出來。
「起來,把妳使性子弄出來的混亂收拾好。」他命令著。
「那不是我弄的。」銀貅才不替人善後,關她啥事呀,再說,他自己剛剛不也脫了衣裳隨手亂丟嗎?要收拾也該他先以身作則。
方不絕不給她狡辯的機會,探手箝拎起她,她輕盈得像個布娃娃,落入他懷中,兩人靠得恁近,雙方身上的氣息和體溫震懾彼此。
他好燙,扣在她手腕上的厚實大掌,宛如炭火。
她好燙,芳馥軟綿的身軀貼合著他,薄絲衣裳,阻隔不掉那股炙熱,赤裸藕臂,纖細得容他一手掌握,她輕輕吐息,像溫暖春風,拂面而來。
他身上氣息濃烈,有她喜愛的財氣,這男人像個寶礦,聞起來好舒服,此刻的貼近,那股味兒更清晰,只是她仍不解,另一絲的闇息,從何而來?
她身上香息幽幽,似花不是花,甜甜的,淡淡的,也像糖飴,一種教人口齒生津的味道。
方不絕做了好幾回深深吐納,才有辦法維持做丈夫的威嚴。
「收拾好,不要挑戰我的怒氣。」停頓,吸氣,吸進大量芬芳,肺葉為之緊窒,他重重吐出,下顎繃得緊緊的。「我不管妳在陸府過著怎生日子,張狂怎生脾氣,進我方家門,就得守我方家家規,三從四德是最基本,以夫為天的道理妳牢牢記住,我是妳的丈夫,妳必須順從我。」
如果有哪隻公貔膽敢對她說這種貶抑之語,她會露出獸形,和對方拚個你死我活。
他說的三從四德她沒聽過,以夫為天又是啥可吃的東西她不明瞭,然而「順從」?最好貔貅懂這兩字是何意!
但他不是貔貅,只是個自大過頭的雄人類,人類在男尊女卑這上頭下的工夫,還真是出了名的……糟糕。
銀貅明白他誤會她的身分了,以為她是那隻跳窗逃跑的雌人類。仔細想想,這男人和她同病相憐,她慘遭金貔拒絕,他被本該是妻子的女人拋棄逃婚,兩人都落得孤單淒涼的下場,她都有點同情他了呢。
「好,我撿。」銀貅帶著可憐他的意味,替他收拾地板上散落的衣物,反正花不了多少氣力和時間。
她的順從看在方不絕眼中,稍稍舒緩了他對她的態度。
或許外界對她的傳聞言過其實了些,踏進房之前,他以為將面臨一個嘶吼咆哮的撒潑女子,怎知迎接他的,會是神態慵懶,美麗又溫馴的女人。
她的衣裳怪異,是南城正新興的款式嗎?他雖生疑,卻無法否認它在她身上造成了驚人的效果。柔絲布料,合身包裹著她,稍嫌暴露地裸裎雙臂,同時,將她優美的頸線及肩胛大方呈現……
一股炙熱,在腹間竄升,他必須握緊雙拳壓抑它、對抗它,但成效不大。他何時變得如此毛躁,像個猴急的年輕小夥子?
他重重吐納,逼自己平靜,而最好的辦法,是提醒她也提醒自己,這場婚姻的真實面貌。
「妳心知肚明我娶妳的理由,我不保證與妳濃情恩愛,成為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但我能做到相敬如賓。妳成為我方不絕的妻,恪守妳的本分,我也不會虧待妳,妳的不甘願,我會以其他方式補償妳,我希望,我們不會變成一對怨偶。」
他將醜話挑明了說,娶妻之於他,不為情、不因愛,正巧她的八字符合方家所需,而且是非她不可。他當然明白這對她不公平,不過婚姻之事不都如此?看家世看人品看財力看門當戶對,媒妁之言,成其一生婚配,他娶了她,自會給她應得的報酬。
畢竟,她若無法如預言般帶來幫助,那麼他恐怕只能……到時,她會更加地憎恨他吧。
銀貅沒認真在聽,只是敷衍了事地點點頭,壓根沒留神他說些什麼。
她又不是他的妻,也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嘛,那番話,等她走後,他去找回正主兒時再講。
她把鳳冠擺回桌上,趁著背對他的好機會,又摸了一顆珍珠吃,一邊將嫁裳及霞帔放在一旁。呀,差點忘了還有紅蓋頭,她彎腰要去拾,那條小玩意兒卻被最靠近它的長指搶先一步勾走,他凜冽的目光在紅蓋頭上停駐半晌,才挪向她。
「去床上坐好。」他以下顎努示。
這隻雄人類,太習慣用命令句,而她,這輩子被命令過的次數,一隻手掌就能數完。
銀貅只是用那雙明媚的眸子覷著他,方不絕不再開口,直接動手拉她落坐,她不解其意,驀然,視線被紅蓋頭遮蔽,眼前只剩一片紅豔豔,她本欲動手去掀,被他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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